任何人都不喜被打量,更何況是在擔憂心上人的傷勢,以及滿腔的氣怒輿委屈下,季銀珠冷下眼。
「倘若秉王爺不願告知銀珠朱炯因何受傷,那麼,請恕銀珠告退。」說罷,季銀珠立即旋身。
「傻娃,他不會告訴你的,若我沒猜錯的話,他也不願意見到你。」
「即是如此,他也必須給我個解釋。」話撂下,她頭也不回的走出。
季銀珠,你好笨、好笨,笨死了!
相處甚久,居然不知道苦苦追尋的人就在自個兒的身邊?
敝不得她總覺得他像朱炯,神似……哼!謗本他就是他嘛。
而他,竟也該死的瞞了她如此久,就為了要她忘情、放棄彼此的盟誓嗎?
想起落難時,他那情深意切,掙扎矛盾的狂吻,說他對她無情是假,事實上,全是因為他自卑,因為自個兒的面貌而拉遠彼此的距離。
他怎能如此?怎能這樣扭曲她季銀珠對他的感情?怎可妄自判定她季銀珠就是這般重視皮囊之人?
太過分了!
揣著滿胸的怒意,她拐過了曲橋,來到了幽靜雅致的杏園,望著門旁立著兩名侍衛,她不禁嘟起了嬌唇,不悅極了。
她迅速走向前。「我要見朱炯!」
侍衛束刀阻攔。「請示出秉王爺手諭。」
「見朱炯何須出示秉王爺手諭,讓開!我要進去。」火氣盈胸,哪顧得客氣。
腳步才踏近一步,喀喀兩聲,刀尖已指向她胸口,只要她上前一步,刀即穿胸。
人皆怕死,季銀珠亦然,可當下她的火氣已燃燒周身,見朱炯的執念深深,即便是鋒利刀芒也阻不掉她的決心。
瞪著兩名侍衛,季銀珠舉步欲向前,一低沉的語音隨即傳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傻娃,這句話你沒听過嗎?」
季銀珠驀地回首。「我要見朱炯!」堅持依舊。
「就算是死?」朱亥問,大眼犀利,詭光閃爍。
「沒錯。」瞪著他,瞳眸底里火光灼灼。
瞅著她半晌,他以眼向兩名侍衛示意,侍衛們立即收刀側身。
「看在你真心對老十四的份上,我讓你進去,不過,」話頓下,眸底漾調侃。「別把他給吃了。」
語意曖昧,听得季銀珠頰面頓紅,匆匆撇下多謝字語,掠過侍衛們進入。
「老十四,好好把握這女娃對你的深情啊!」否則他難得有心管的閑事就無半點意義了。
燭光炯然,映照床榻上的蒼白病容。
季銀珠立在床側,瞳眸鎖住他的臉龐,心中有痛、有疼,更多的是怨懟。
怨他有苦不與自己共嘗,反獨自舌忝噬痛楚,這舉動無疑是祝她為外人,而非心愛的人。
許是感受到那執著的深凝,床榻上的人兒微微眨動了長睫,頭兒轉向目光的所在地,蒙朧的視線逐漸清晰。
似乎是立即的,他撇開頭也轉過身,牽動傷口也不覺痛。
「你不想見我嗎?」音冷冷,內透幽怨。
他嘆。「你不該來的。」
「不該!什麼叫不該?你擅作主張撇開我才是不該,忘了三年前對我不離不棄的話才是不該,朱炯,你到底把我季銀珠當成什麼?膚淺虛榮、目光短淺?」她嚷,字字控訴且傷心。「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透過皇姑丈、姑姑,想盡鎊種方法就是要見著你,你到邊疆打仗,我提心吊膽,倘若那時不是爹爹生病臥床,我哪會讓你只身一人赴疆域,哪會受了傷還有機會讓你躲我?」
瞪著華緞飄蕩,他無語。
「為什麼不說話?心虛嗎?是的,你該心虛,因為你對自己不誠實,對我不誠實,更蔑視了我們之間的情感,這種種確實該讓你難以面對我。」目光緊鎖住他背脊,她一步步走向他,挨著他的身軀落坐床榻,兩手輕柔的擱置被褥下他的膝骨。「朱炯,你知道嗎?腿斷了並非情斷了,臉殘了並非心殘了,我對你的感情絕不會因外表的改變而喪失,更不會心生嫌棄。」輕將膚頰貼向他的身軀,低喃︰「朱炯,你實不該如此輕賤我對你的心,你知道嗎?」
他鳳眸緊閉,極力抑制心口的震蕩。
「銀鈴兒,你這是何苦?」
「我說過,此生只要你,咱們的盟誓你忘了嗎?」
他怎會忘?那小小的童顏透出的認真有多讓他震撼,震撼到寧可頭落地也非要退婚不可。
他的震撼全因她對自己的執念哪!
卻沒想到,這執念如今成了他的窒礙,推不掉也割不下,像捆索,緊系兩心雞斷裂,苦心設局全成空。
「兒時戲言不可信。」封住情絲,他殘忍吐出。
聞言,她心口頓縮,淺擱膝骨的手心握成拳。「你真這麼想?」
「數日前,在林中,記得嗎?」
她都沒找他算帳呢,他竟敢提起這事兒。
季銀珠眸兒眯起。「那話兒是冷面君說的,不算數。」咬牙切齒。
「冷面君就是我。」
「是嗎?我倒沒听你提過。」現在才說,她哪會理。
那牙關進出的字句朱炯不是听不清,他知道她惱,明白她怒,更了解她的怨,可不斬斷這份情,對她,是殘忍,亦是自己的自私。
「如今听了,也就明白了,那麼,又何苦追尋不真的承諾,寧可如此糾纏,徒增我的困擾。」心冷下,吐出失溫的語調。
人雖近在前,聲音卻彷佛很遙遠,這距離是他刻意營造出,要讓她死心然後棄他而去嗎?就為了那該死的自慚?
「朱炯,看著我!」
他不動。
「倘若你所稅的每個字句皆出自真心,那為何不敢回頭瞧我?」鎖住背脊的瞳眸閃薄霧,怨憤更甚。
朱炯緩緩睜開眼,翻轉身,原掙扎紛亂的眸子已暗然。
「忘掉兒時戲言吧,你我之間已是不可……你!」無情的字尾瞬間融入她暖熱的嘴內,刻意冷下的心被她突如其來的深吮而翻攪。
他的固執令她惱,他的心口不一令她怒,索性拋卻矜持只為戳破他的謊言。
深沉纏綿,提醒他她並非木頭,在洞里相處的那些日子,她可以感受到他真切的深情,即使是以冷面君的身分,他愛她的心依舊不變。
是的,她當然知道他即使殘忍也舍不得踐踏她的尊嚴,而這就是朱炯的弱點,除非他真不愛她……
念方閃,一略帶弱勁的推阻分開了彼此。
「你!」他竟真推開她?!
「季姑娘,請自重。」
季姑娘!
「你喚我什麼?」嘴唇抖顫,漂亮的瞳眸染水氣。
「季姑娘,請勿自取其辱。」被褥下的手掌緊握。
淚珠兒倏地滑落,盈水的眸子緊緊盯著他,欲從他眼底窺伺真意,然,始終深情的鳳眸無波瀾,更無昔日的溫柔似水。
聲調依舊柔軟,吐出的話卻是無情的傷。
「你……於心何忍?」她不相信他絕情至此,她不相信。「我都說了不嫌棄你了,為何你還如此撇開我?為什麼?」
他注視著她,緩緩道︰「知道我為什麼變成這模樣嗎?」
她瞪著他,哀怨依舊。
「是為了保護一個女人,她……才是我心中所屬。」垂下眼睫,掩飾真正的心意。
柔音吐殘言,季銀珠的身子猛地一晃。
「你騙人,我不相信!」伸出小手抓住他肩膀,搖晃。「你分明沒有變心,否則在山洞時你不會吻我。」
「我非柳下惠,美色當前,會情不自禁是正常。」肩後撤,冷眼睨視她兩手松落。
「你的意思是,對我,你已忘情,山洞里的一切,全屬情難自禁?」淚水似泉,流不盡,悲傷盈眸,滿泣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