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好靜,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正隱隱騷動著,是他無法厘清的難解情緒,仿佛他錯過了什麼、遺忘了什麼,可是任他想破頭仍是毫無所獲。
你說過愛我就永遠不會改變的……
腦海里突然響起哽咽哀傷的聲音,低低切切像在控訴他的無情,聲音是如此的真實,尚熙爵倏然回頭,但偌大的房里只有他一人。
可是我沒變,為什麼你變了?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最愛我的你,卻連對我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寧願相信別人,也不願相信我……
腦海里的聲音仍繼續低聲訴說,無奈他就是想不起聲音主人的臉。
她說他變了?他到底變了什麼?那說話的女子是誰?跟他又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他寧願相信別人也不願相信她?
煩躁狠狠將他吞噬,那種不安全感,仿佛失去重要東西的失落感,不斷以倍數無止境的擴張著。
「該死的!」低咒出聲,尚熙爵用力地一拳擊向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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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尚家郊區別墅
「尚先生,你好,我是你的私人看護安若軒,未來請多多指教。」
清冷悅耳的嗓音自眼前清麗縴細的女子口中吐出。
她膚色極白,白到幾近透明,小小的臉蛋素顏未妝,簡樸的裝扮掩不住她姣好的身段。她的個頭比一般女孩子來得嬌小,娟秀的臉龐掛著秀氣的銀框眼鏡,削薄的黑發整齊的貼在耳後,看見她的第一眼令人想到清晨沾露的小白花。
雙手環胸站在門邊的尚熙爵沒吭聲,僅是垂眸看她,不帶任何善意。
「我沒有請私人看護。」停頓三秒,他冷冷回答。
經過將近三個月的休養,他的記憶依然沒有回復,已經放棄治療的尚熙爵拒絕再跟人群接觸,一個人搬出尚家大宅,獨自在這里養病,徹徹底底把自己隔絕起來。
棒著鏡片,安若軒眸底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的情緒。
「我知道,是尚夫人要我過來的。」不等他邀請,安若軒越過他逕自走入屋內,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在空氣里。
「我不需要看護。」冷冷睇著她的背影,尚熙爵的語氣更冷。
聞言,安若軒倏然回頭。
他以為她是對自己不客氣的話不滿,不料她僅是拉過他的手,低頭專心察看他的傷勢。
這就是他三個月前一拳擊碎鏡子的下場,力道夠重,整片穿衣鏡全毀,想當然也換來非常精采的代價。
不過,她目中無人的態度令人生氣!
「你──你有听見我的話嗎?我不需要看護。」尚熙爵用凍死人的聲音開口。
基本上,他誰也不需要。
安若軒對他的「嚴正聲明」繼續當作沒听見,拆開他的紗布,慘不忍睹的傷口讓她眼瞳倏然一縮,一抹復雜的眸光自她眼中疾閃而逝,類似心疼。
因為沒有受到妥善照顧,傷口非但沒有結痂,甚至還滲出膿血,完全不像三個月前所受的傷。
「你的傷口已經化膿了。」她揚睫望他,清亮的美眸里滿是對他的指責與不贊同。
要不是如此近距離的注視,尚熙爵不會發現原來她藏在鏡片後的美眸竟是如此燦亮,他看著她,原本一連串的抱怨全吞回肚子里,就像被貓叼走了舌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安若軒拉著他到沙發坐下,從隨身小包中拿出藥用棉花棒,動作俐落地幫他清理傷口。
「再這樣繼續放著不管,你的右手要廢了。」她不以為然的說。
「我很好,犯不著你擔心。」回過神,赫然發現她對自己的莫名影響,尚熙爵粗聲反駁。
他不要這個小得像女圭女圭般的女人介入他的生活。
「你應該要善待自己。」安若軒平靜道,對他粗魯的語氣恍若未聞。
「你不必找麻煩,我說過我不需要看護。」他再次表明,火氣愈來愈熾。
「……」
「女人,你沒听見我說的話嗎?!」右手傳來陣陣刺痛,是藥劑刺激傷口的疼痛,他沒有感覺,只在意自己的話遭到忽略。
安若軒冷冷揚睫瞅他,白皙娟秀的臉龐有著傲氣。
「尚先生,我有名字,你不應該用女人兩個字稱呼我,那會讓我認為你對女性有歧視。」她靜靜望住他漂亮的黑色眼瞳,不驚不懼,語氣輕柔卻POWER十足。「你對女性有歧視嗎?」
可惡!牙尖嘴利。跟她柔弱的外表有天壤之別,他當然不願背上性別歧視的罪名。
「我不需要看護。」不對她的問題做正面答覆,尚熙爵重申自己的立場。
隱隱有種錯覺,他快變成鸚鵡了,居然在短短幾分鐘內不斷重復同樣一句話。
「依你慘不忍睹的傷口來看,你十分需要看護──也就是我的幫助。」同樣心平氣和的態度,安若軒拿出剪刀,幫他裹上干淨的紗布。
沒好氣地瞪著她的隨身小包,就像小叮當的百寶袋一樣,里頭有棉花棒、藥水、剪刀、白紗布……應有盡有。
包扎好後,安若軒故意不輕不重的在他手背拍兩下,疼得他齜牙咧嘴。
懊死的!這肯定是報復!這女人外表柔弱無害,其實根本是蛇蠍心腸。
「我的傷口很好。」這句話他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這些日子來他的記憶完全沒有恢復的跡象,讓他的脾氣變得暴躁易怒,尖刻難以接近。
「我看不出來好在哪里。」挑起一道秀眉,安若軒依然平靜地道︰「況且……你不應該傷害自己。」
這女人是存心來氣他的嗎?!膽敢把他的話當耳邊風,而且──
「我沒有傷害自己!」惡狠狠地瞪住她,尚熙爵咬牙抗議。
他像那種會自殘的人嗎?嘖!那只是個意外!
他沒料到一拳擊碎鏡子後,竟會換來如此鮮血淋灕、慘不忍睹的下場。
「你有。」簡短的兩個字,就像教小朋友念書那樣的口氣。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尚熙爵咬牙切齒的,自從他出院以來,還不曾如此憤怒過。
尚家上上下下哪個人對他不是必恭必敬的,誰敢惹毛他?只有她!莫名其妙出現的鬼看護,個子特小,脾氣超大,他說一句,她應十句,居然敢挑戰他的權威!
「這個傷就是你傷害自己的最好證明。」像是已經厭倦無謂的爭辯,安若軒不悅的站起,美眸噴火地瞪住他。
此話一出,整個大廳突然安靜下來。
尚熙爵沒想到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時呆住的望住她。
回過神,安若軒咬唇住口,發現自己太過激動了。
她不該這樣的……她不該加入私人情緒,她的工作就是幫助他恢復記憶,就是這樣而已,其他的,都跟她無關。
斂下美眸,安若軒在心中默數到十,平緩心中的情緒。
「……」
「……」
靶覺他看著自己的眼光依舊透著狐疑,安若軒不自然的別過頭。
這男人的目光向來鋒銳,即使是失憶了也不例外。
「你的情況我全听尚夫人說過了,我能體會你的不安,但是傷害自己並不能改變什麼,你放心,我會陪著你走出來。」她轉過身,努力維持不慌不忙的口氣。「你一定可以找回屬于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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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軒,听說你最近把工作辭了,真有這回事嗎?」江采瑜端出剛泡好的熱咖啡,十坪不到的小套房頓時充滿濃郁的香氣。
「嗯。」輕輕點頭應聲,安若軒眸光落在窗外的藍天白雲。她今天沒戴眼鏡,柔亮的秀發披散肩後,恬靜的秀顏沒有面對尚熙爵時的倔傲,像只溫馴無害的小貓蜷曲在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