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魈!他修長如玉的手緊握成拳。
軒削瘦頎長的身子輕靠在窗邊,過于平靜的俊顏教人讀不出此刻他心中的想法。
「看來軒大人的身體已好上許多,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房門被推開,滿臉皺紋卻顯得和藹可親的老人走進房內,身後跟著一名提著藥箱、模樣討喜的娃兒。
「白大夫。」猛然回過神,軒抱拳作揖,立即上前迎接。
「坐下吧!你可是才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白大夫笑呵呵地說,「我來看看你的傷好了沒有?」
「托白大夫的福,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軒自動伸出手讓他把脈。
「嗯,軒大人果然非平常人,傷勢好得相當快,再靜養一、兩個月就能像往常一樣了,」白大夫捻髯微笑,「說實話,當時老夫並沒有把握救回軒大人,如今看來你已沒有大礙,老夫感到十分欣慰。」
「勞煩白大夫了。」
「只不過老夫行醫大半輩子,仍不明白為什麼軒大人會一夜白發?」白大夫偏頭沉吟,「真教人疑惑。」
「或許……是我想起不該想起的事吧!」薄唇揚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痕,軒低語。
「軒大人,你方才說什麼?老夫听不清楚。」這不是他第一回見到軒,卻覺得此刻的他和從前所認識的軒不同。
說話語氣不同、態度不同,甚至他不禁懷疑連內心深處的靈魂都不同。
「白大夫,你相信人有前世嗎?」漂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盯住白大夫,軒忽地問道。
「這句話從軒大人嘴里問出來真讓老夫驚訝,」白大夫溫和的眸光一閃,「軒大人怎麼會如此問呢?」
「只是好奇罷了,」軒微笑,「白大夫相信嗎?」
「老夫活了大半輩子,當然相信輪回之說。」
「你相信?」
「軒大人,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事了?」白大夫試探地問。
「在昏迷的日子里,感覺像作了一場好長的夢,卻又十分真實。」軒含蓄地回答。
「傳說人投胎前都要喝下孟婆湯,將前世的愛恨糾葛忘得干淨,也有人說在生死交關的瞬間,太強的執念會讓人恢復前世的記憶,想起上輩子的事情。」白大夫挑眉。
「哦?」如此說來,他執念極深了?
「軒大人,相不相信,完全是看你自己。」微微一笑,白大夫似是而非的回答。「這世上很多事情是說不出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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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易哥哥,你老是在發呆呢!你有心事?」看著若易老是望著遠方發怔,大福終于忍不住問。
「誰?我嗎?」猛然回過神,若易的頭搖得像博浪鼓,「我哪有發呆?」
「明明就有,最近的若易哥哥老是心不在焉,對吧?二福?」大福用手肘推推坐在一旁猛啃包子的二福。
「嗯嗯。」被推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到底是為哪樁,但他還是很配合的應和。
「乖乖吃你的包子。」若易佯怒地瞪他一眼,轉身幫五福拍去嘴邊的碎屑。「……唉!」但是不自覺地,她長長嘆氣。
自從得知軒的死訊後,她整個人就一直提不起勁,心里更像破了個大洞。半年過去了,軒也該變成枯骨一具了吧?可她卻還是放不下。
「大福、二福,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們,我先回去了。」無精打采地站起身,若易又嘆口氣。
「我們會的。」大福、二福乖巧的應聲。
「嗯。」若易放下油紙袋,慢吞吞地走出土地公廟。
廟外艷陽高照,她不禁瑟縮。
好熱。朝平城的季節和其他地方不同,沒有春夏秋冬四季的區別,只有夏冬兩季,夏季時候熱得快月兌層皮,冬天來臨時保證帶棉被出門都不夠暖。
若易右腳才慢吞吞地踏出去,忽地一匹高壯黑馬飛快地從她面前疾奔而過,卷起的煙塵讓她吃了一口沙土,慢半拍回過神的她不禁叉腰怒斥。
「喂!在城里騎馬,難道不怕撞出人命啊?」怎麼會有這種草菅人命的惡劣家伙!
前方策馬狂奔的男人听見她的聲音突然停止,遲疑地掉轉馬頭,緩步踱過來。
已經心悶氣躁好幾個月的若易雙手環胸,夷然不懼地瞪著來人,一副準備和他把命拚的神情。
「我道是誰在大街上拉開嗓門大吼,原來是你這個莽撞的小子。」低沉嘲諷的嗓音響起,若易不禁睜圓明眸瞪著馬上背光的男人。
這個聲音她不會錯听,是──軒?!
「不出聲,變啞巴了?」軒語帶挑釁。
「你、你、你……」結結巴巴,若易指著他的手抖啊抖的。
「你那是什麼表情?」薄唇勾起冷弧,他挑眉。「活像見鬼似的。」
「你沒死?」好不容易找回聲音,若易指著他的鼻子大喊。
皺皺眉,軒對她的語氣不甚滿意。「我沒死似乎讓你失望了?」
「你、你、你這個混帳家伙!既然活得好好的,是不會出聲啊?」又氣又急、又驚又喜,若易激動的跳腳。
原來這家伙活得好好的,為什麼王大哥沒跟她說,害她白白掉了那麼多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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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拂來的微風里帶著甜甜花香,軒望向樓外清澄美麗的月曦湖,艷陽下波光粼粼,他的思緒忽地飄得好遠,胸臆間漲滿復雜的情緒。
就算經過了百余年歲月,美麗動人的月曦湖仍靜靜沉睡在此,依稀間,他似乎還瞧見月系縴麗的身影出現在湖畔,仰頭羞澀地朝他笑著,景象如此清晰,仿佛只是昨天的事情。
月系,他曾經深愛過的女人,不知道她現在還好嗎?
「呃──」氣氛有點怪,坐在他正對面的若易數度想出聲,卻又不得不將話吞回肚里。
眼前的軒為何會有如此哀傷的眼神?哀傷到把她的心都擰疼了,那種感覺就像歷經千百年的生離死別一樣,好沉好沉,沉得她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若易甩甩頭,拚命甩開自己的怪念頭,他的樣貌還很年輕,哪來千百年的生離死別?不過他還是冷淡得好,與其他冷得像冰珠子,總比他現在哀傷的模樣好上千萬倍!
「軒,你很喜歡月曦湖嗎?」不讓他這樣繼續望下去,若易決定出聲打斷他,以免自己先眼淚氾濫成災。「你知不知道月曦湖是有故事的。」
隨便說什麼都好,就是別讓他再這樣哀傷下去,她的心都快要裂成兩半了。好奇怪,平時很正常的她一踫上他就會變得不正常。
「……」軒緊蹙眉,似乎有些惱怒她的打擾。
「你可知道月曦湖從前不叫月曦湖?」猜他應是從外地來的,她好心的告訴他此地的典故。
還是冷冷睇著若易,軒選擇沉默以對。
「在很久很久以前,約莫兩百多年前,月曦湖不叫月曦湖,」捧著頰,若易望著樓外湖光瀲灩的景色,轉述小時候常听爺爺說的故事。「那時闕陽國里有位驍勇善戰的護國大將軍,他在這個湖畔遇見一名絕美的女子,對她一見傾心,那名女子的名字就叫月系。
「听說當時護國大將軍功在國疆,好多好多公主和名門閨秀都想要嫁給他,就連芙蓉郡主也不例外。偏偏護國大將軍誰也不愛,獨鐘出身平民的月系,甘冒觸怒聖顏的風險,拒絕皇上的指婚,執意要迎娶月系進門,還把這座湖改名為月系湖,代表此心映此湖,他對月系的愛永不改變之意。」
若易的聲音越說越輕,淡色的菱唇不自覺揚起一抹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