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也的確不知該怎麼做,畢竟,她活到現在,所過的都是別人照顧她的日子。若沒有望伏和五行莊慷慨拿出的銀子,別說三日,就是給她三十日,她也辦不好婆婆的喪事。
但是,婆婆怎麼會發生意外呢?
洛九兒萬分想不通的是,婆婆明知落情崖邊危險,怎可能自己到那里去?還在岸邊燒紙錢——如果紙錢真是她燒的。
那麼,她將紙錢燒給誰?
這些問題,都不會有答案了吧?洛九兒在心里重重地嘆息。
「顧嫂子,莊主在里面等你。」望伏垂手恭立在書房門邊,對她說道。
啊?在里面等她?一路心事重重的洛九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跟著望伏竟走到了楚送月的書房門口。
又……又要見她?這主子果然閑得只能在書房喂蚊子了嗎?
「那個……」她小心地瞄了望伏一眼,恭敬地垂著頭。仿佛不敢看他一樣,「總管,不知莊主找奴婢有什麼事?」
「嗯?」望伏很中年的面孔上出現一抹怔愣,「莊主並沒交代,只說顧嫂子一忙完喪事,就要我帶你來見他。剛才在路上,我不是同你說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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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過了嗎?她冷汗自額頭冒起,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忽然不想看到楚送月了?啊,就是那天從船上回來?不不下,一更早,應該是那次去了媚仙樓回來。
因為她說錯了什麼叫他懷疑了嗎?應該沒有吧……
「顧嫂子?顧嫂子?」又發呆了?如同這段時間處理顧林氏的喪事時的狀態一般啊。中年男人面孔上的眉毛糾結起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顧嫂子……莊主他……」出來了。望伏立刻停口,將後半句咽入月復中。看楚送月朝他揮揮手,他會意地點頭,快步離開。
「我說錯了什麼呢?沒說錯什麼吧,為何他會開始懷疑?」不覺喃喃自語起來。
「要不要齊大夫替你診病瞧瞧?我看你的痴傻癥狀如今愈發地嚴重了。」楚送月嘴角勾出了一抹笑,眼里春光燦爛,桃花怒放。
「啥?」洛九兒聞聲抬頭,罪過罪過,一個男人笑得如此勾人魂魄啊,她一個寡婦也快受不住了。……連忙吸吸鼻子,偷偷拿袖子抹去冷汗,恭敬地叫道︰「爺。」
楚送月滿意地點頭,「跟我進來。」果然如他所料,這下,她已經開始刻意地模糊出距離來了,一開始,她不是還挺樂意親近他的?
蹭蹭蹭……
「烏龜都已經爬到了,你怎麼還在門邊?」楚送月不耐地在書桌後瞪她一眼。
洛九兒只好不甘不願地走了進去。
「喪事全部處理妥當了?」楚送月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一邊看著桌上擺放著的東西。
「多謝爺,望總管已經幫奴婢全部打點妥當了。」她立在一邊回答。
楚送月抬眼看了看她,「你答問題倒挺機靈啊。」
她偷偷擦了下汗珠,奇怪了,她以前難道沒這樣答過他的問題?為何他說這話叫她感覺如此奇怪?「多謝爺夸獎,如果爺沒其他吩咐,奴婢就……」
「你過來。」他打斷她的話。
餅……過去?她擰起眉,他是叫她過去?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啊!難道,寡婦門前的是非又要添上一樁?
蹭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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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過來!」當他的話是耳旁風嗎?
她繼續不甘不願地走過去,和莊主有染啊……要是給人看見,她該拿去浸豬籠的!這次,可不會有人救活她吧?
「你瞧這個,我可畫得像?」他指了指面前的畫。
「爺您親自畫的嗎?」嘖,容她大膽猜測,應律是畫的烏龜吧?尤其剛才他又提到了烏龜的字眼。
哎,這個人啊,看來一表人才,據說武藝也十分高強,但就是不可以拿筆啊!一拿筆,就是十足的毀滅,從諸子百家到琴棋書畫,凡是世間能出現在他筆下的東西,通通都是兩個字就可以形容盡了︰毀滅。
不過,這只烏龜畫得倒挺像的……
「對,這是我替諸葛三爺畫的像……」
「諸葛三爺?咳咳……」洛九兒一身冷汗,完了,風寒還沒好,看來又要加重了。他畫的是人像?若是知道她猜的是烏龜,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唔,應該是那位諸葛三爺是什麼表情。
「噢,我差點忘記你不認識諸葛三爺了。」他興致勃勃地舉起那幅畫,自得其樂地說,「諸葛三爺名不虛傳,乃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可惜我只能畫出他萬分之一的神韻。」
噢……光萬分之一就已經很像烏龜了,不知道畫出全部韻味會是怎生的模樣。她維持住面部表情的平靜,「爺,這位諸葛三爺是什麼人?」
「故人。」他撇她一眼,給了她模稜兩可的一個詞語。
筆人?「想必和爺是很好的朋友吧?」她推測著,能親自為其畫像,雖然完全走了樣,但這份心意也不輕吧。
「你好像對他很感興趣?」他側過頭來看她,卻只看到她的頭頂。
她垂頭,彎出笑容,果然……他如此聰明,是拿這個來試探她了嗎?「只是看爺傳神地畫出這位諸葛三爺的樣子,又贊他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奴婢駑鈍,所以不由得心生好奇。」
真會答話啊!哪里是個傻兒的樣子。他滿意地放下畫,朝她踏出一步,只一步,就叫她懊惱地皺眉,後面是書桌,前面是他,現在簡直進退不能啊。
距離極近,他笑得得意,放肆的呼吸噴到了她圓圓的隻果面上,「他不是我很好的朋友,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一個毀掉你要愛珍寶的人,你怎麼可能和他做朋友?」
「是……是嗎?」她的手偷偷背在身後撐在桌上,以幫助微顫的腳分擔重量。這一切,其實就像貓和老鼠的游戲一般,在前半段,她扮演著貓,小心翼翼又保持距離地逗弄著老鼠;然而,情勢悄悄起了變化。
她已經,不知不覺被逼到了老鼠的境地嗎?不,她不信。
「自然是的,你忘記那日在梅林,我同你說過的話?」
好溫柔的聲音啊,她听得心頭發顫,「哪……哪日?」
☆☆☆
「就是那日……」他手抬起,慢慢地靠近,幾乎快觸到她垂在胸前的發絲,「那日我在梅林里,曾對你說,若有一日我從別人口中得知了今日我告訴你的這些,我該做何感想?」
「什……什麼?」
他手臂繞個圈,環到胸前,居高臨下地看她,「今日的話也是如此,我只告訴你一個人知道,若是從別人口中听到人提起諸葛三爺,你知道後果了吧?」
啥?啥?!
她明顯還沒反應過來。這次,難道只是像上次那樣的要挾,目的不過是耍著她玩?
「明白了嗎?」楚送月面上是不變的笑容,眼里卻是深思,她的反應……很有趣吶,有趣得讓他想剝開這層層包裹著的表象,去深入探究她在想什麼。
從一開始的不遠不近若即若離,到如今察覺到他的領悟時的進退兩難,都是這麼有趣的反應吶……
「明白了。」她不敢抬頭。
自然是看不到他得意又深沉的面容,他笑著,原是想再靠近一步的,挑了挑眉,又退後,「明白了就好,你就出去吧。」
「是。」她雖然這樣答,卻被卡在他和書桌之間,動彈不得。
默立一陣後,「你為何不走?」楚送月雙臂環胸。
「奴婢……」走不出去啊,「還有一事不明。」還有什麼不明呢?啊,要努力想想.拖延到他願意讓她出去為止。
「問吧。」
「……爺無端端地怎麼想起畫諸葛三爺呢?」還是把問題繞回那只烏龜,呃,諸葛三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