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無端端呢,」他好脾氣地解釋著,似乎完全不覺得和一個廚娘來討論這個有什麼不妥,「我和諸葛,有極深的淵源啊。」
「極深的淵源?」她喃喃重復著。
「自然是這樣……」他笑著,帶點甕中捉鱉般邪惡又得意的勝利,「那年如眉在天音府遇害,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人,為什麼呢?就是諸葛他飛鴿傳書給我的啊。而且……」
「什麼?」她忽然心頭突突地跳,而且後面要說的,是極其重要的事吧?
「而且,我還知道,如眉她,其實沒有死。」
「沒……沒死?」好恐怖啊,明明死了的人,卻突然說沒死。四周的氣溫突然降了下來一樣,她鼻子癢癢,嗚嗚,是風寒加重了吧?
「沒死。」他湊近她,幾乎奪去了她四周全部的空氣,「她被偷偷地藏在了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
「是嗎……哈啾!」非常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噴嚏,也成功地噴了楚送月一臉的鼻水,誰讓他靠那麼近呢?她連忙道歉,「啊,爺,奴婢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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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該死地很想笑啊……
報復吧?相處多日,他早了解到,她遇到自己不想再面對的問題時,就常常是用噴嚏來解決的,上上次集市上買的畫像,上次在梅林……還有這次。
他不動,只望著她,臉上還沾著她的鼻水,看來可笑。
她抬起袖子就要替他擦臉上的鼻水,忽然想起自己是個寡婦,而且是下人,而他是個男人,是主子,手就硬生生地頓住,尷尬地停在半空,叫他一把捉住了。
「啊,你……」她極慌亂地抬頭。
「我如何呢?」他深深望入她的眼里。
她不答,手卻抽不回來,目光是慌亂的——
「如眉她,被藏在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我已經覺得我快找到了,你說,對嗎?我已經快找到她了。」
「我……我不知道。」真是別扭啊,這成何體統?她是寡婦啊……,要被人瞧見,是要浸豬籠的!
「有時候,我對著一張完全不同的臉,總會有找到她的錯覺,可是,」他露出了迷惑的樣子,另一只手已經放肆到了她圓圓的隻果面頰,「可是,卻這麼的不一樣。這世界,果真有那樣的事嗎?一個人明明死了,卻這樣活了過來……
她咬緊唇。
「可是,如果真的活了過來,為什麼……為什麼卻不肯相認?難道,看不到我日日夜夜地等待嗎?如眉……」他喃喃低語著。
未待她答,門外忽然一陣騷動,緊接著,望休的聲音忽然傳來︰「四王爺四王爺!你不可以進去!」
「為什麼不可以進去?」抬腳就是一踹,未被關牢的門就這麼大打開。
待看清里面的景象,望休頓時瞠目結舌,莊主和顧嫂子果然有染啊!他自顧自地抹汗,雖然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是被他這麼親眼又目睹了一次,還是不容易接受啊。
而洛九兒,明顯地松了口氣。她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擠出了那方天地,頓時空氣變得清新多了。
莊主應該很多日沒有淨身沐浴了吧?不然怎麼會叫她覺得他靠近後所有的空氣都不夠呼吸了?「爺,奴婢告退了。」
退退退,假裝沒看到所有人一樣,自顧自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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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送月並沒出聲阻攔她。她呼出一口氣,在門邊偷偷望了一眼,忽然,眉一皺眼一眯,是……那只烏龜?
明明听到望休叫四王爺的,為什麼……卻是那只烏龜?
心中陡然一緊,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小涼亭里听鐵東兄說書,「四王爺和咱們莊主關系匪淺,這些年吶,听說四王爺和咱們莊還有些生意上的來往呢。上次咱們‘靜秀坊’的繡品,就是走的官船到了海外的,這里面全是四王爺幫忙在周旋。」
「我和諸葛,有極深的淵源啊。」這次,是楚送月的聲音。
會嗎會嗎?其實,四王爺和諸葛三爺是同一個人?
抑惑,是同艷雕與尚如眉一樣,只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而已?
天下,哪里還有這樣的巧合?她如何可以騙自己?這麼說,四王爺和諸葛三爺,真的是同一個人?那麼……那麼……尚如眉究竟是為何死的?
楚送月明知尚如眉被諸葛三爺一劍穿心,就因為她臨死前說過不用報仇,他便遵循她的遺願,甚至還和諸葛三爺成了好友?
還是,為了利益?為了諸葛三爺背後強大的皇朝勢力?
不不不,不能想了,她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為什麼為什麼在思緒這麼混亂的情況下,她如今還能保持清醒?
是了是了,她不再是那個多病的身體了,不是嗎?
究竟是誰救活她?究竟為什麼要救活她?
為什麼?為什麼?!
一時間,為了一個不該在五行莊出現的人,她思緒全部打結,不知不覺,走出了五行莊。
而婆婆已死,身後這個地方又充滿了謎團,天下之大,她該往何處去了呢?
渾然不覺,身後已經有人盯上了她;等了很久,卻因為望伏這個武林一等一的高手總在旁護著而苦無機會下手,如今,終于落單了。
那人悄無聲息地靠近,听她喃喃地問著︰「該去哪里呢?」
不知去哪里,就跟我走吧。
罪惡的手,不緊不慢地伸出,迅如雷電地點穴,快速抄起軟綿綿後倒的身體,大鵬展翅,轉眼不見了蹤影。
而剛出門還打著哈欠的丁廚子,眼尖地瞧見了整個擄人的過程,不由得張了張嘴,發出了驚呼聲︰「那麼丑的寡婦,也有人要搶的嗎?」
丁廚子跺跺腳,暗恨寡婦又給她找麻煩,飛身追了出去。
「明明就賣不到幾個錢啊,又不是黃花閨女,還長得不好看……」
她抱怨著,腳下還是認命地追。
死寡婦,丁廚子詛咒著,想她冒著生命危險拒絕告訴莊主寡婦的秘密,還以為莊主不追究事情就過去了,如今看來,老天爺還是不叫她清淨啊!
等追回人來,一定要叫她洗三天的菜才行!不過還是先祈禱在她把菜洗好的時候五行莊的人還沒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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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要我見一個人嗎?人呢?」
大咧咧闖入書房的四王爺歧遠,一副討債的神情端坐著。
楚送月撇了眼一旁緊張得絞袖角的望休,「你先下去吧。」
「是。」望休擦擦汗,連忙走了。
楚送月這才轉回目光,看著歧遠,淡淡一笑,「你剛才進來時,不是已經見著了?」他仔細地看了看攤在桌面上的畫像,再看看眼前的人,嘖嘖,果然是一模一樣啊。
「你是說……那個女人?」歧遠瞪大眼,怎麼也想不起那個女人的模樣。是了,那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抬頭看過他,他又怎會看清她是何模樣。
「就是她。」
歧遠微眯起了眼,看著書桌後那個似乎正在悉心研究著什麼的男人,「那個女人有什麼特別嗎?為什麼本王非要見上一見?」
楚送月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特別,我其實並不想你見她,只是想她見見你。」
「這樣,難道……」歧遠似乎明白過來,「難道那女人暗中傾慕于本王,這才托你出此下策?」
楚送月面皮微微抽動幾下,決定不理會,「過來看看這張畫像。」
「好啊。」歧遠站起來,踱步過去,仔細瞧了瞧之後,「不錯啊,比起你之前的畫進步了很多,你最近養了烏龜嗎?」
「烏龜?」他雲淡風輕地反問著。
「不是嗎?你瞧這形狀和眉眼,都畫得很神似啊。」歧遠不覺有異地開口,直到說完很久都沒听到回答,這才回頭看楚送月,正迎上他帶著深思的目光,依稀仿佛臉色有點鐵青,「啊,那個……我說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