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樣?」他低吼。
「很簡單,帶我進京。」她笑著說。「進了京,我就給你手下解藥。」
懷素這輩子沒遇過這麼讓人惱怒的事情,他瞪著面前這張嬌艷如花的笑臉,終于迫不得已做出了讓步——
「好,我帶你進京,進京之後就再無關系了。」
鮑孫若慈閃動著晶眸,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好。」
第2章(1)
翌日,當懷素的手下看到他身邊的公孫若慈時,都驚訝地張大嘴巴。「八皇子,她、她怎麼會在這里?」每個人都瞠目結舌地在問這句話。懷素並不理睬,也不回答,只是簡單地命令,「再給公孫姑娘找一匹馬來。」
他們給公孫若慈買了一匹棗紅色的馬,公孫若慈看了一眼,然後瞥向懷素坐著的那匹通體黝黑烏亮的高頭大馬,小聲問道︰「我可不可以騎你的馬?」
「不可以。」懷素斷然拒絕,「公孫姑娘請盡快上馬,今天的路程不近,我沒工夫再等了。」
鮑孫若慈嘟嘟嚷嚷地爬上馬背,從她的動作來看,懷素可以確定她不懂多少武功,而且也的確很少騎馬。
鮑孫若慈一襲黑色的絲綢長裙,與她幾乎及踝的烏黑長發相得益彰,更襯托她的臉嬌小蒼白,我見猶憐。只是懷素並沒有多看幾眼,就迅速策馬前行,一干手下也心有默契地跟隨而去,苦了騎術不精的公孫若慈在後面叫了幾聲,卻沒有人回身幫忙,她只好勉力駕馭著馬兒,盡量不落後隊伍太遠。
懷素並不想被公孫若慈糾纏上,半路上遇到她算是自己走了霉運,還要帶她上京更是情非得已。他甚至想將她甩得遠遠的,甩到根本看不到的視線範圍外才好。
就這樣疾馳了將近一個多時辰,馬兒也累了,懷素回頭看了看,竟然真的看不到公孫若慈的身影。按說好不容易甩掉她,自己該長出一口氣才對,但看著官道上杳無人跡的路面,想那丫頭孤身一個女子,不擅騎術,萬一路上墜馬……
他不禁拉住馬頭,對眾人說道︰「原地休息一下。」
眾人一楞,怎麼這八皇子說走說停,都沒半點征兆的?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官道,連個茶攤都沒有,有什麼可停下來休息的?
但懷素說完之後徑自下馬,坐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默默地掏出酒壺,喝了幾口酒。
可惜酒帶得不多,也只夠幾口而已。對于一個已經趕了一個多時辰路的人來說,這幾口酒並不能解決多少干渴。懷素向周圍看了看,只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個老婆婆正垂手低頭坐在一張小凳子上,像是睡著了,她的腳邊有一個水罐和幾個碗。
他走過去,輕聲叫喚,「老嬤嬤,這水是賣的嗎?」
那老婆婆抬起頭,眼楮眯縫了好一陣才看清他的模樣,然後舒展開滿臉的皺折,笑道︰「是啊,才兩文錢一碗,很便宜的。」
懷素正要掏錢買水,便听到不遠處傳來馬蹄聲,接著一道氣喘吁吁的聲音飄來,「喂!你……那個什麼八皇子!你給我站好了!」
他轉過身,只見公孫若慈歪歪斜斜地坐在馬背上,頭上僅有的一支玉釵也歪了,烏黑的長發像簾幕一樣飄散開來,而那張向來蒼白的小臉倒變得嫣紅如桃花。
懷素雙臂抱胸,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容,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幾乎是跌下馬來,奔到自己面前,氣勢洶洶地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子,「你!你!你!還堂堂男子漢呢,就這麼小心眼兒!你是故意甩掉我的對不對?故意把我一個弱女子丟在後面,也不管我的死活!我告訴你,惹急了我,你那幾個手下的性命我也不在乎了。」
懷素等她發完脾氣,才淡淡地問︰「你這不是平安趕來了嗎?只怪你的騎術太差。」
「哼,我騎術差是因為我鮮少騎馬,沒什麼好丟臉的。」她瞥了眼腳下的水罐,「喂,給我買碗水喝。」
「你自己沒有錢嗎?」懷素已經丟給老婆婆兩文錢,倒出一碗水來。
鮑孫若慈一把搶過碗,橫眉豎目地說︰「就是要你買!」
她的櫻唇剛剛含入一口水,就「撲」的將水全吐了出來,整個碗也丟在地上。
懷素不禁笑出來,「水里有能咬你的東西嗎?」
鮑孫若慈卻變了臉色,盯著那個賣水的老婆婆,一字一頓吐出話,「水中有毒。」
懷素一驚,回頭去看,那老婆婆還強自鎮定地笑道︰「這位姑娘真是愛說笑,我一個賣水的老婆子,怎麼可能干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沒毒嗎?沒毒你自己喝喝看啊。」公孫若慈用腳尖踢了踢水罐,此時她的神情張揚而冷峻,完全不像剛才的古靈精怪,她哼了一聲,「你大概是不知道我的來歷,若用毒,我家是用毒的祖宗,還輪不到你在我眼前班門弄斧。」
懷素的幾個手下听到爭執聲悄然圍靠過來,雖然不確定這其中的變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懷素已看出那老婆婆神情有變,于是下令,「抓!」不意那老婆婆居然會武,一腳踢翻了水罐,一個鷂子翻身,瞬間就翻出了好遠。懷素正要去追,身後被人拉了一下袖子,他回過頭,見公孫若慈搖搖頭,「別追了,小心有埋伏。」
沒想到竟然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懷素本來對她沒有多少好感,但此刻也不由得心生感激,低頭說了句,「多謝。」
他蹲,細細查看那個水罐。水罐已經破損,里面的水灑了出來,滲透進了地里。詭異的是,那些本來泛青的雜草,在罐里的水滲入土里後開始變得焦黃,接著枯萎。
「這毒很霸道,無色無味,叫‘一滴淚’。」公孫若慈也蹲下來陪著他一起查看。「只是不知道這老太婆是沖著你來的,還是無論路邊來的人是誰,都要喝上一口這個斷腸水。」
「是沖著我來的。」懷素肯定的說。
自從出京查訪賑災糧款之事以來,他遭遇的大小伏擊、暗殺,已經不下三四次了,這一次是最危險的。很顯然,有人刻意要阻止他回京覆旨。在他要上報的內容里,牽扯到許多人利益的黑幕,怕是有人害怕被揭發。
鮑孫若慈托腮斜睨著他,「八皇子沒有繼承皇位的條件吧?他們為什麼要殺你?」
「殺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種,不見得都與皇位有關。」他淡淡地回應,將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丟在腦後,不再去想。
但是身後的人兒卻不肯丟開這個話題,追過來問道︰「那還為了什麼?為了錢?還是為了女人?」
懷素忍俊不禁,「女人?你以為誰會為了女人殺我?」
「那可說不定。」公孫若慈歪著小腦袋,開始連篇幻想,「你長得也挺好看的,誰知道會有哪家的姑娘看上了你,然後哭著喊著讓爹娘退了前一家親事,一定要許身于你。被退親的那家惱羞成怒,又心有不甘,所以一定要置你于死地。」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懷素走回駿馬旁,「你猜的不對。」
「那你告訴我真相啊。」
她拉住韁繩,仰著臉,眼神渴盼地望著他。那眼神里的熱烈和澄澈忽然讓懷素有點無法承受,他避開那雙熾熱的目光,低聲說︰「趕路要緊,以後再說吧。」
鮑孫若慈黑眸偷偷轉動了幾下,走到棗紅馬前,像是要踩蹬上馬的時候,忽然輕呼一聲,又滑了下來。
懷素聞聲望去,只見她正懊惱地站在馬兒旁邊,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她總喜歡自言自語嗎?他的嘴角又不禁綻放一抹淺淺的笑容,揚聲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