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涯的眼中閃過一抹東野凝從未見過的犀利精光,「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們,只要你同意。」
去西涼?一個陌生的國度,與東野關系微妙的國家?
對于她來說,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東野沒有太多值得她眷戀的東西,而西涼,她也無期待,現在她唯一知道的是,只要有他的地方,才會有她的快樂和幸福。因此,無論他要去哪里,她都會守在他的身邊。
「好。」她柔順地回應,以一個字的承諾,將自己的一生獻到他的手中。
第五章
即使承諾了到西涼去,但東野凝並沒有忘記這場婚事來得倉卒古怪,只是無論她怎麼問,水無涯都不肯說出為什麼他會突然求婚,讓她更是不安。
可她很快的便在醒來之後不久,意識到不妙的事不只有一件,另一件就是——自己受的那一劍絕不是普通的劍刺那麼簡單。
因為她過于虛弱,虛弱到甚至很難坐起,全身沒有力氣,就好像沉在一潭深深的池水里。
即使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失氣力,會有這麼強的反應嗎?
至于這次婚事的促成者,背後操控人東野鴻,已數日都沒有露面了。到底他的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就在她醒後的第七天,東野鴻終于來了。
他一來,就殷勤問候,擺出一副笑臉,坐在病床旁噓寒問暖。
東野凝只是淡淡地看著他,說︰「陛下,請告訴我實情。」
東野鴻眨巴著眼楮,狀似不解。「什麼實情?」
「我的傷,以及這場婚禮。」她發狠說︰「如果您不告訴我,我絕不會成親!」
模了模下巴,他依舊一副好人樣。「這可真是難辦,為了你的婚事,朕一連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你不知道,不听說你要和水無涯成親,無論東野西涼,還是南黎北陵,居然有不少人給你送賀禮來。凝兒,你的人緣還真是好啊。」
「陛下在和我顧左右而言他嗎?」她咄咄逼人地盯著他,「陛下想從水無涯身上得到什麼?」
東野鴻一下子靜默,過了片刻,又詭異地笑開。「你怎麼會這樣說?」
「陛下不是說允婚與他只是托詞?為何現在要答應?除非陛下從他身上能得到極大的好處。」她的語調雖然不高,聲音很輕,但是用詞嚴肅鄭重,仿佛每個字都有很重的份量。
對一國之君說這樣的話,她的語氣是重了些,但是她不以為意,只想要答案。
東野鴻又沉默一瞬,才道︰「他娶了你,你們倆名正言順地一起住,朕豈不是更省心?」
「原來陛下要的,是讓他一直困在東野。」此刻她也明白了,為什麼水無涯會說要帶她一起回西涼,因為他已經意識到,和她成親,就等于放棄更多的自由。
但是,為什麼這樣他還是堅持要娶她?只是因為喜歡?可她的心中卻一直為昏倒前那名女刺客的話而耿耿于懷。
「陛下,我的劍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直言問︰「那名刺客……您認識?」
聞言,東野鴻的嘴角像是抽搐了一下,重重地哼道︰「不認得就好了。」
即使如此,他依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我看你現在和水無涯情投意合,或許讓你們兩個成親也不是壞事。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又何必故作姿態,推三阻四呢。」
東野凝沒有多少力氣和他斗嘴辨駁,他說得越輕描淡寫,她心中就越是不安,只恨自己現在沒有力氣可以下地,親自去調查事情的真相。
水無涯總是白天出門,晚上回來,到底他在忙什麼,她也不知道,問他,他不是笑笑,簡潔地回答。「你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怎麼可能會不擔心呢?
因為心一直懸著,所以等到東野湘再來探望她的時候,她便憂心忡忡地問︰「湘,你有沒有听到什麼風聲?關于我親事的?陛下那邊……有什麼話傳出來,是我不知道的?」
東野湘皺著眉。「這倒沒有听說。只是大家有傳聞說,如果水無涯和你成親之後留在這里,那麼我們東野國就有既能操縱風,又能操縱水的人了。」
這一點東野凝也有想到,但是這絕不是最關鍵的原因。
看來求助于外人是不行了,只能自己去查。
病了十來天後,她強撐著下了地,殿內的宮女要扶她,她不肯,堅持自己走。
讓她很奇怪的還有一件事︰以前皇叔是限制水無涯行動的,即使出宮,也必須由她陪伴,或者由他下令,所以水無涯其實算是被軟禁的。
但是最近他卻時常不在殿中,仿佛可以到處行走,不受約束,至于去了哪里,他卻沒有說過。
由此看來,東野鴻的態度轉變背後,顯然也有很大的秘密。
走出大殿,外面的院子一如過去一樣平靜、冷清,但遙遙看去,從她的雀陽宮一直到宮內深處,一路上已經張掛出不少的紅燈籠。
喜氣的味道似乎觸手可及。真的要辦喜事了?
哀著肩頭包裹起來的層層紗布,她苦笑著一步步向外挪。要去哪里?現在這樣舉步維艱,她根本是無處可去的。
走了不過幾步,她就累得坐倒。旁邊正好是一棵大楊樹,樹干比她人還要粗,她就倚著樹干坐了下來。
樹干的背後,正好有幾個宮女走過,一人一句地閑聊著。「水殿下剛才是出宮去了吧?」
「是啊,坐著馬車出去的,听說是去赴賀連小王爺的約。」
「好奇怪,水殿下怎麼會和賀連豈憂那樣的人做朋友?」
「听說是賀連小王爺組織了一批文人吟詩作賦,所以邀請水殿下過去。陛下也是恩準的。」
「說起來,水殿下雖然平時少言寡語,但是待人真的是很好。」
「是啊,每次見了人都笑咪咪的,以後他要是一直留在宮里就好了。」
「好什麼?難道你還想做他的妾不成?」
幾個宮女說笑打鬧著走過去,東野凝微微一笑,早知道水無涯的人緣好,果然在女孩子心中是讓人傾慕的對象。
歇了一陣,她剛要起身繼續行走,湖對面便走過來兩個人,是東野湘和東野鴻的一個側妃。
她以為那兩個人是來看望自己的,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打招呼,只听那名側妃有些訝異地對東野湘說︰「是嗎?西涼真的肯拿定秦劍來交換水無涯嗎?」
「我看不會。」東野湘搖頭,「否則她們怎麼會把水無涯送過來?」
「但是你說的那個血術……若沒有定秦劍,東野凝會不會死啊?」側妃又問。
東野湘嘆氣。「不好說啊。凝也真是苦命,平白無故被刺客傷了一劍,又中了這個血術……」
「可是,如果是咱們挨了那一劍,也會中血術嗎?」
「不會。」東野湘解釋,像是很清楚個中玄機。「我們身上沒有那種異能者的血,所以這種血術傷不到我們。」
「哦……那東野凝怎麼會……」
「所以說她來歷古怪,陛下會接她入宮,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就听不到了。
杵在原地的東野凝只覺得自己的血液又開始外流,否則為什麼身體上好不容易積蓄的那點力氣又在一點點失去?全身血液冷得好像身體內有一塊冰,凍得她的骨頭都在疼。
原來……東野鴻真正要的是西涼的鎮國之寶,定秦劍。
原來,她中了最可怕的血術。
原來,她可以操控風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只有她自己,還自以為是的以為這個秘密沒有人會知道。
可笑,又可悲……
原來她快要死了,還要拖累水無涯和她一起老死宮中。更可怕的是,如果西涼不肯交出定秦劍,兩國難道又要開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