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接過,茶杯是溫熱的,熱氣燻蒸著她的眼,讓她月兌口而出一句嘆息。
「為什麼不讓他毀了我,那樣你不是會更開心?」
他驀然變了臉色,一手打翻她的茶杯怒喝,「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你以為我和葉嘯雲是一樣的小人嗎?就是要毀了你,也必須由我親自動手!除了我以外,我絕不允許其他的男人染指于你!明白嗎?」
「不明白。」她苦笑,霧蒙蒙的眼楮中有水光閃動。「從小你就討厭我,後來變成恨我,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這麼深刻地恨我卻不殺我,也不讓別人毀我?」
司空曜的臉漸漸蒼白,喉頭都在輕微地顫抖,他猛地按住她的肩膀,恨聲說︰「好!你這麼活得不耐煩,我就毀了你!」
他的唇像懲罰的鐵鎖緊緊蓋住她顫抖的唇瓣,從未有過的親匿讓他們彼此都顫抖如紙。
一瞬間,落夕用盡力氣推開他,翻身下地,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要往外跑,司空曜在後面用手一拉,沒有拉住她的手,只拉住她的一截袖擺,袖子「嘶啦」一聲被扯斷,仿佛有片白雲隨著她的斷袖飄墜到地上。
司空曜低頭撿起那片「白雲」,沒想到那是一方白色的絲帕。
回過頭,看到他手中拿著那方絲帕,她臉色更變,返身回來。
「把手絹還我!」她急切地說。
攥著那方白絹,卻沒有歸還的意思,他困惑地盯著帕子,抬起眼,一字字開口問︰「這手絹是你的?」
「當然。」她顯得非常焦慮,上手要奪,卻被他閃開。
「這麼大的手帕是男人才會用的,你隨身帶這麼一個東西做什麼?該不會也是想拿到紅袖招去賣吧?」司空曜舉起手帕,眯起瞳眸。
落夕閉上了眼。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而且,最讓她失落的是,他好似……忘記了?他不該忘記呵……六年前,住她跌入湖中前的那一幕,難道他和她不是一樣刻骨銘心地記得嗎?
手絹在他的手中飄動,夕陽的金輝透過白色的帕子,依稀間讓兩個人同時看到其中有不同尋常的光點閃爍。
司空曜于是抬高了手臂,將絲帕完全舉在最後的夕陽光芒之中,終于,他看清了那幾個字。
情多最恨花無語
赫然間,如洪水奔騰而來的記憶從胸口噴涌上他的腦海,穿過這幾個閃爍的光點,他看到落夕的面容在夕陽中依然蒼白無色。
他猛地幾步奔過去,在她暈倒前將她一把抱入懷中。
情多最恨花無語,其實世上萬物在情字面前,無語的又豈是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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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一張年輕帥氣的面容,極為挺拔修長的身材,在校場中央格外卓爾不群。
皇帝微笑望著那位剛剛露出成人氣質的少年,對周圍人說︰「大宛國漂洋過海地送來幾匹駿馬,其中這一匹黑馬格外神駿,可就是不許任何人靠近,我們這位三皇子卻說他能夠馴服,你們信嗎?」
太子政今年正好二十歲,一身銀白色的太子服顯得文雅秀麗,比起校場中司空曜的英武豪氣別有味道,他也笑著說︰「三弟的武藝向來是兄弟中最好的。」
「我就怕他過份自信,早晚要吃苦頭。」皇帝嘆著氣,搖搖頭,但是眼楮還是看著場上的兒子,目光中充滿柔和的驕傲。
在他們座位以下的次席中,幾個年幼的公主也正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五公主司空嬌十五歲,仗著自己年紀大一點,便熱情地大聲講解,「你們看這大宛國的馬,個子高,腿長,跑得最快,是咱們國家再好的馬也比不了的,听說這次送來的這幾匹馬年紀都還很小,至少能再跑十幾年,所以三哥才志在必得地要搶這一匹叫追風的馬。」
「三哥最厲害,一定可以馴服這匹馬的!」年紀最小的九公主女乃聲女乃氣的說,順手推了推旁邊的姊姊,「落夕,你說對不對?」
她托著腮,呆呆地回答,「馴服了又怎樣呢?」
「又怎樣?」司空嬌抬高了聲音,「那就能證明我們的三哥的確英明神武啊!大家都說他是未來最了不起的將才,三哥一定也想這樣證明自己!」
落夕繼續再問︰「這樣就能夠證明自己了嗎?征服一匹馬,而不是在戰場上稱雄?」
「三哥早晚會在戰場上稱雄的!」她是三哥堅定的支持者。
此時場上司空曜已經躍上黑色駿馬的馬背,馬兒蹦跳著、狂嘶著,非要將他摔下來不可,但他緊緊抓注馬鬃,身體伏在馬背上,就像一塊膏藥緊緊地貼在那里,無論馬兒怎麼蹬踏跳躍,都無法將他摔下。
司空嬌歡呼著,一把拍向身邊落夕的肩膀,「你看三哥多厲害!」
落夕的雙手本是緊緊交握在一起,被她一拍之後像是突然被嚇到了似的,一時間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
猛然間,駿馬突然上半身直立而起,雙蹄騰空,司空曜的身體也因此在馬背上飛揚起來,馬兒猛甩脖頸,司空曜被橫甩出去。在場之人一片驚呼,落夕也情不自禁站了起來。
只見司空曜的雙腳剛一沾地,便像被地面反彈了一下似的,再度翻身跳回馬背上,這一回他緊緊摟住馬的脖子,雙腿夾緊馬肚,馬兒無論怎樣折騰都再也不能將他甩下馬背了。
眾人的喝采聲此起彼伏,眼看著馬兒帶著司空曜在場上飛奔了一陣之後,終于像是認輸了似的平穩奔跑起來。
司空曜昂著頭,在馬背上張揚地笑著,那份光彩奪目映進了每個人的眼里,心里,多少年後都難以抹去。
當他得意揚揚地從馬上跳下,幾個箭步來到父親面前時,大聲說︰「父皇,兒臣回來了!
「好孩子,真是了不起。」皇帝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回頭對太子說︰「你有這樣的兄弟將來輔佐你,是你的福氣。」
「是的,父皇。」司空政也笑著對弟弟眨了眨眼。
「落夕,都說你的繡工最好,為你三哥的新馬繡一面護身的背甲吧。」皇帝拉過落夕的手,「你的手怎麼都冰涼了,是不是外面太冷?來人啊,先送公主回宮,讓公主坐我的御輦吧,她的馬車太冷了,沒有火盆。」
司空嬌笑著打趣,「父皇真是偏心,我們的馬車也沒有火盆啊,為什麼不載我們?」
「你這瘋丫頭每天在外面跑,一身都是熱氣,怎麼比得了落夕的身子嬌弱?」皇帝笑著喝斥了幾句。
卻見落夕沉靜地躬身,「父皇,兒臣福淺位低,怎麼能乘坐父皇的御輦?父皇的輦車只能由父皇的九五之尊乘坐,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腧矩,否則國法宮規豈不是一紙空文?皇位的威嚴何在?」
皇帝驚奇地看著她,對身邊人大贊,「你們看看,落夕公主不過才十二歲,竟然能如此曉以大義,明白事理,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兒!」
其他旁邊的大臣們也都隨聲附和贊美,「落夕公主不僅心靈手巧,而且聰慧無雙,雖然不是萬歲親生,卻與親生並無二致。」
忽然之間,校場上一邊倒的歌功頌德之聲全倒向落夕,而剛才還在萬眾矚目中馴服了黑駿馬的司空曜卻被人冷落了。
他的面色越來越沉,重重地冷哼一聲,反身拉起追風的韁繩便走。
落夕抬起眼看向他的背影,及時輕聲發問︰「三哥,你的追風想要什麼圖案的護甲?」
側過臉,司空曜嘲諷似的回答,「聰慧無雙的落夕公主,可以猜猜看我想要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