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雪咬住下唇,「所以,我一定要打下西涼。」
「什麼?」
他沒听清楚,東野雪也無意多作解釋,轉而提起國事。
「對了,我听說這個月撥到軍費的款項較上個月少了許多,為什麼?」
見她黑眸一冷,長孫平渾身冒出冷汗,「這是攝政王的意思,他說東野國軍力已強,當務之急是要發展農業,很多小農戶現在沒錢買地,無法耕種,吃飯都成問題,應該先考慮他們的需求。」
「胡扯!」東野雪勃然怒道︰「我東野以軍事建國,以軍事強國,沒有軍隊何來你們的安逸日子?我找他說理去!」
她躍上馬背,一路揮鞭,直奔皇城。
攝政王東野蘭此時正在和諸位謀臣商議國事。
「前日南黎派人送來黃金五千兩,絲綢千匹,說是上半年的歲貢,諸位大人可從中看出點什麼?」
東野蘭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卻清俊秀朗得如二十歲出頭的少年人。就是他,一手操持著東野國,將東野一步步從四國之中的戰國變成如今的第一國。如果說東野國因為有東野雪而可保邊疆無慮,國土擴張,那東野蘭就是那撐起全國的中流砥柱。
東野蘭不僅是東野國的第一臣,也被稱做海外第一臣。沒有他,便沒有現在的東野。因此在東野,他扮演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很多時候,他說出的話比國主的聖旨還具威信,舉國上下沒有人敢對他有半分不敬。
驚才絕艷東的野蘭,乃是東野鎮國三寶中最不可或缺的關鍵一環。
今天他的提問才剛出口,身邊的諸位大臣立刻爭論成一片。
「南黎去年一年進貢才黃金八千兩,這次帶來五千兩,倒是比去年多了許多,可見南黎是真心臣服。」
「南黎絲綢質地一直是四國之首,一千匹只怕太少,應該加到兩千。」
「南黎國主上月不是曾經送信說要向我們討教耕種夏稻之法嗎?不如讓他們以絲綢黃金作為交換。」
臣子們討論得越熱烈,東野蘭的眉心便蹙得越緊。
他輕咳了聲,四周立即安靜下來。
「南黎區區一點黃金絲綢竟然讓你們的貪欲暴露得如此徹底,和南黎國主相比,我真是為你們臉紅。」
淡然的斥責聲依舊如水一般平穩,在座的群臣卻都坐不住了,紛紛起身告罪。
此時門外傳來兵士稟報,「雪公主求見!」
「叫她稍候,」東野蘭剛說完,又改口道︰「算了,反正她肯定也等不得,請公主進來吧。」
黑色勁衣挾著黑色的風走進大殿,東野雪的白色長發在大殿上不羈的舞動著,如她的態度一樣張狂。
「攝政王為何削減我軍費開支?你要講出能讓我信服的道理我才肯從。」
東野蘭平靜的看著她,說道︰「東野軍費每年花掉黃金三萬兩,妳可知這三萬兩能開墾多少畝農田耕地?能救活多少百姓?」
東野雪針鋒相對,「那你可知若削減軍費,我要打多少敗仗?不久後我將出兵西涼,你想讓我東野軍敗于西涼海上嗎?」
他淡淡道︰「若妳沒有十足的勝算,倒不如不戰。」
東野雪眸黑如墨,聲音一沉,「你說什麼?你認為我勝不了?王爺此話我是否應視作侮辱?」
周圍的群臣早已嚇得不敢多話,東野蘭一擺手,示意讓眾人退下。
待大殿上所有人都走得干淨,他才低聲輕嘆,「不想讓妳去打這場仗,這才是我的心里話。」
東野雪聞言一震,眸中怒火消退許多。「你……說什麼?」
「妳年年作戰,難道沒發現自己的皮膚粗糙了許多,哪還有女孩子花朵般的樣子?我會心疼。」
東野雪再一顫,睫毛閃動,聲音低了下來,「你就是說再多的甜言蜜語也沒用。削減軍費不僅我不會答應,東野上下數十萬大軍都不會答應的。」
「妳過來。」東野蘭右手向她勾起,她不由自主的隨之走了過去,東野蘭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指著那些奏折對她說︰「我每天要看這麼多的奏折,看的是整個東野,而妳的眼中只有軍隊,很多事情妳不懂。」
見她似乎要發怒,東野蘭按住她的手,繼續說道︰「南黎國上半年歲貢黃金五千兩,絲綢千匹,妳怎麼看?」
面對著他幽沉的雙眸,東野雪微一沉吟,答道︰「南黎國雖然以絲綢聞名天下,但如今它最強的是冶鐵。他們以黃金絲綢掩人耳目,上貢又比往年多了這麼多,只怕另有圖謀。」
東野蘭露出滿意的笑容,「北陵之所以被赤多族攻佔,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赤多族掌握了冶鐵技術,而這技術便是由南黎傳過去的。」
她立刻醒悟,「南黎人想靠赤多族來牽制東野?」
「不錯。」
東野雪不禁冷笑,「想不到南黎王這麼老奸巨猾。」
「老奸巨猾的人不是南黎國主,而另有其人。」他笑道︰「還記得我和妳提過那個向妳提親的人嗎?」
她皺起眉,「南習文?」
東野蘭笑得古怪,「妳若嫁過去,就可以反牽制。」
「你想都別想。」東野雪推開他的手,正色道︰「軍費的事情我不會罷休,但現在要對付南黎那條狡猾的狐狸,我不和你多爭。與西涼一戰你必須保證我的後勤供應,其他的我可以暫且依你。」
東野蘭一直淡淡的笑看著她發號施令,等她說完才開口問道︰「妳今天見過長孫平了嗎?」
「見過,怎麼?」東野雪一愣,怎麼又扯上長孫平了?
「我讓他帶給妳的公函妳還沒來得及看吧?」
她這才將公函拆開彌封,里面原來是一道調撥軍費的手諭--
攝政王代國主行旨︰
與西涼之戰,國庫調撥白銀兩萬兩補給。一萬兩充作軍餉,一萬兩做其他用度,可由東野雪任意發放。
東野雪此時才嫣然笑,「人人都說你手眼通天,一個人生八個心眼,什麼事情都被你想在前頭了,早知道就不來和你吵。」
東野蘭還是那沉靜的樣子,說道︰「我若非如此,又怎麼支撐東野?妳來也不算錯,早上妳匆匆離開,我還有話沒和妳說,正想等這里忙完就叫人請妳過來坐坐。」
她嫵媚的笑問︰「這麼快就想我了?那若是我真被嫁出去,看你怎麼辦?」
東野蘭閉口不答,轉動輪椅拉開身後一道帷簾,寬大的戰圖立刻展現于兩人眼前。
「關于克制水玲瓏水陣的方法,這次妳出征時要帶上一樣東西。」
不喜歡他這樣隨意轉換話題,但又拿他沒有辦法,東野雪嘆著氣問︰「什麼東西?」
「玉潔冰清。」
她眨眨眼,「是傳說中能將水凍成冰的那面玉牌?我只听說過,可從來沒見過,還以為只是傳說而已。」
「玉牌一直由國主收藏,外人當然見不著。我動用了點私權,將它自國庫中找來,有它妳就不用懼怕西涼的水陣了。」東野蘭將桌上一個雕刻精美的盒子遞到她手上。「到時候用玉潔冰清牌,水面就可成冰。」
東野雪打開盒子看了一眼,里面靜靜躺著一面漆黑如夜的玉,玉上隱隱約約刻著「玉潔冰清」四個字。
她偶然回眸,見東野蘭的臉色有些蒼白,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說了這麼多話,是不是累了?」
他急促吸了幾口氣,拿過卓案幾上的一個瓶子,倒出幾粒藥和水吞下。
東野雪輕輕撫模著他的後背,為他調理氣息,溫熱的香氣繚繞在東野蘭的鼻前。
他回頭笑道︰「妳小時候若病了,我就是這樣照顧妳,現在換妳來照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