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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風霽月 第18頁

作者︰舒格

一雙雙晶亮的眼眸如同野獸般鎖定對方,殺氣與血腥味交錯,一場惡門一觸即發。

終于,烏雲慢慢浮開,皎潔的月光再度照耀大地,也照耀在幾名封喉見血倒臥在地上的山賊身上。慕容開以下,一人抓住了至少一名粗悍山賊,匕首都橫在咽喉前,令他們不敢妄動。

岩洞里,山賊之首正牢牢抓住被五花大綁的景四端,遠遠與慕容開相對。

「這人絕對是重要角色,不然,官府不會大費周章找他。」山賊的頭頭是個高大彪悍的人物,五官深峻,膚色黝黑,左臉還有一道長疤。他冷冷望著慕容開問,慢攸斯理說︰「你放過我的弟兄,我就不殺他。要不然……」

景四端與慕容開交換了一眼。他們師生倆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實在尷尬極了。

只見景四端披頭散發,斯文俊逸的臉上全是累累傷痕,顯然被山賊打過。鋒利無比的刀尖閃著冷光,就緊緊貼在他的頸側,只要輕輕往前一送,這位朝中大官就會命喪山野。

「你們抓他干什麼?」慕容開冷冷問。

「這人專壞事,跟他相好兩個,搶走我們不少生意哪。」山賊首領似笑非笑地說著,「從易縣到青縣,一路上我們看中的目標,全部搶先一步被他們洗劫過。這會兒要他把金銀財寶拿出來分兄弟們花花,他又死都不肯,你說,這麼不上道,我們怎可能不請他來談談?」

查案就查案,有必要順便扮成鴛鴦大盜嗎?慕容開狠狠死盯著昔日恩師,也就是他曾經的情敵,真想掉頭就走算了。

「我們只劫了幾家而已……我想想,十六戶?十八?還是二十……啊,是二十七戶!」景四端突然開口抗議,振振有詞。

這樣還算「只」打劫了幾家「而已」?眾士兵都听得傻眼。

被問到這個,山賊頭目臉上表情一冷,緊抿著嘴,不出聲。

「原來漏抓了一個。」慕容開濃眉一軒,如釋重負的樣子。他又看了景四端一眼,隨即說︰「那敢情好,你們慢慢跟他談吧。」

說完,他居然手一放,把剛剛抓住的山賊給放掉了。

「少將軍——」士兵吃驚。

「你們也放人吧,沒什麼好說的了。」

山賊頭目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困惑。這個官府派來的年輕英俊少將,是怎麼回事?

「這人與我有奪妻之恨。」慕容開指著頭目手中的景四端,說道︰「我原本要娶的人是給他搶走的。我早就想殺他了,可是老找不到機會。這下子正好,你們幫我處理掉,多謝多謝。」

山賊們面面相覷,不敢輕舉妄動,正在驚疑未定之際——

「少將軍救我!」景四端突然拔嗓鬼叫了起來,仿佛瘋掉了似的,「我不想死……他們會打死我,他們真的會……要不是因為還想逼我說出藏財物的地方……他們早就打死我了!」

「給我閉嘴!」頭目怒吼著,狠狠就是一拳揍在景四端肚子上,讓他疼得彎下了腰,吃痛地大吼大叫起來。

叫聲太淒慘,完全蓋過了頭目發號施令的嗓門。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彎腰的景四端突然撲抱住身邊的首領,撞得他踉蹌跌倒;而同時一時間,慕容開也已經搶到他們身邊,一腳踩住首領後心,尖刀搶到手中,就抵在首領的後腦。

眾人只是眼前一花,情勢整個轉變。雖然山賊人數眾多,但烏合之眾一旦群龍無首,慌亂之際,三兩下就被訓練精良的慕容家軍給制住了。

「總算沒有白教你,兵法還沒忘光。」景四端咳了咳,嗓音恢復正常,低沉沙啞中略帶點嘲諷。

「當然沒忘。」慕容開也扯了扯嘴角。

師生間的默契十足,剛剛景四端講的數字,全有對應的兵法;三十六計里面的第十六計是欲擒故縱,第十八計是擒賊擒王,第二十計是渾水模魚,而最重要的二十七計,是假疑不癲!

景四端可是賭了命的相信他的優秀學生會領悟;否則,慕容開若真的記仇欲報,他現在可能已經身首異處,雁依盼非得守寡不可了。

「景先生,查案就查案,有必要扮成鴛鴦大盜嗎?」慕容開一面不停手地綁著山賊,一面皺眉問。

「那可不是我的主意。」景四端露出了慵懶的諷笑,那個風度翩翩的景先生又回到眼前。俊眸中,全是對愛妻的寵溺。

「她人呢?」

景四端臉色微變,「她早就易容了,才沒被抓到;難道不是跟老江一起去搬救兵嗎?」

慕容開搖頭,「來的是江護衛一人,並沒有見到令夫人。」

「我就說那間客棧的小廝有問題!哪有那麼瘦弱的——」一名山賊忍不住嗓子癢,沖口而出。

「閉嘴!」首領狠狠喝止,氣得七竅生煙。

「少將軍——」景四端轉頭注視著他,眼眸中全是憂慮與請求。

他們一起走出岩洞,月上中天,外頭是一片如銀洗的水亮大地。慕容開心境也是一片清明。

他發現自己並不怎麼關心那個讓他黯然神傷過的絕麗美女了。是,他也憂慮她的安危,但雁依盼面貌百變,既然沒給山賊一起抓到,那麼應該躲過了這一劫,可能到別處去搬救兵了吧。

換成以前的他,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要把雁依盼給找到才安心;但此刻他望著天際的明月,比月牙兒還滿了些,在心底盤算——

這一瞬間,在皎潔月光下,他的心意給照得雪亮,清清楚楚。

「精兵都留給你,你們先回客棧附近去找。」他當機立斷,「我兼程趕回京城,看看她是不是回去求援了。」

景四端有些詫異,「你不留下來找?」

他搖頭,「找人用不上兵法,少我一個沒有什麼差別。我們兵分兩路,我也好先回去復命,請將軍、江護衛放心。」

他們對望片刻。慕容開眼底是一片坦蕩,曾經盤旋其中的一股戾氣已經消失得干干淨淨,再無蹤影,再無芥蒂。

但先生就是先生,自然看得出昔日愛徒的心事。景四端沉吟片刻之後,一揚眉,「就這樣?沒有別的理由趕著回京?」

慕容開笑了笑。他先下可不是那個隨便就被套出話來的單純少年了。

昔日率直聰穎、毫無心眼的學生,今日已經成為一個威風凜凜、有勇有謀的少將軍。

受過傷的,才是真男人。康復之後,會更加堅強。

「先生,你說呢?」

第8章(2)

另一邊,西疆的粗陋的小房里。

「哎呀!」季月正納著鞋底,突地被粗針戳中指尖,十指連心,刺痛直傳到心口。

怔怔望著鮮紅的血珠,她心里那股沒來由的慌張又悄悄掩至。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那個人帶兵去救人,可平安歸來了?該不會——

想到他,季月就坐不住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計,信步往窗口走過去。

真是矛盾透了。明明離開京城時,早已下定決心不再管他,不再想他,兩人各不相干了,又為何要為他擔心?他可是為了舊愛出征,一個她永遠比不上也超越不了的舊愛!

窗外正好有人走過,低聲交談著。

「少將軍怎麼好沒回西疆?都兩個多月了。」

「還在修養吧,听說受重傷,流了好多血哪。」

「可是,就為了一個已經嫁人的表小姐?」

「沒法子,少將軍應該是舊情難忘……」

「我還听說,傷重到要廢了一雙手;他是少將軍哪,要真殘廢的話……」

談話的兩個伙夫兵慢慢走遠,嗓音也漸漸听不清楚。季月听著,指尖的疼痛仿佛直透心底,疼得她眼淚快要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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