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依盼實在不懂,財大氣粗、宅院比京裡許多小闢的宅邸還富麗堂皇的甄員外,為何對化身白大人的景四端如此卑躬屈膝
「嘿嘿……白大人,我再敬您一杯。」酒酣耳熱之際,甄員外舉起酒杯,對著景四端敬酒,肥頭大耳的臉上堆滿笑容。「大人好久沒經過寒舍了,最近事情多、公務繁忙吧?」
「是呀,忙得很。」景四端眉一挑,「不過就是賺點辛苦錢,哪有員外您這麼發達?」
「白大人客氣了。」甄員外陪笑,壓低嗓子問︰「哪敢問大人,前次提起的那筆買賣……」
不料景四端听到這兒,表情罩上嚴霜,「我還沒跟你算這筆帳,你倒是有膽自己提起買賣我听說有別人私下找你接洽。談得正入港;你可好,轉頭就找到別的靠山、伙伴?」
「沒有這回事大人千萬別冤枉小人!」甄員外殺豬似地嚎叫起來,「您听說的是趙爺吧他是找過我合伙,不過我自然是婉拒了,得先跟大人您商量過才行嘛。咱們多久的交情跟合作了,怎麼可能一有了新生意,就忘了白大人呢有錢大家賺,您說是不是?」
「哼,算你有點良心。」景四端張口吃下歌妓殷勤遞到嘴邊的蜜棗,一臉貪官得逞的志得意滿。「當然當然。我得先請示過白大人,像那位趙爺提議的差使,到底妥不妥當哪做軍隊的生意,雖然利潤高,但風險也高,一不小心——」
「這個得從長計議。你先把趙爺告訴你的,一五一十說給我听听。」
「是,小的這就向大人報告。」甄員外湊到景四端耳邊,低聲訴說起來。本來正想幫景四端的酒再加點料的雁依盼,看他們這樣,陡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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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奉縣到這兒,看似沒頭緒,但,脈絡卻慢慢浮出。
景四端先前到奉縣的如意樓,是因為那兒一向是之分之鄉。來往京城與各地的商人常在被處落腳。
他扮作尋芳客,跟清倌名妓們談笑調情的當下,不著痕跡地問出這位趙爺最近的行蹤,也確認了趙爺跟花大姊有金錢上的往來。畢竟妓院一向是大爺們花錢的地方,大筆銀子由此轉手,不會遭到注目。
接下來,景四端又搖身一變,成了作威作福的芝麻綠豆小闢,到桂縣的大戶甄員外家騙吃騙喝,允諾要幫忙打通東裡的關節.實則是在套取秘密。
照景四端的手稿裡所寫,若她沒猜錯的話,這位趙爺表面上是個商人,做的生意卻都不是尋常買賣,似乎跟京裡某些人有某些相關。
雁依盼花了整整三天,反覆閱讀推敲景四端的手稿,也只半推論半猜測地知道了這麼多。至於生意是什麼,又牽扯到哪些人為何有許多重要人物的名字出現她完全沒頭緒。
她忍不住憂慮地偷偷看他,他也正好抬眼向她看來。兩人視線一踫,她的心頭猛然一跳,卜通卜通撞得胸口微微發疼。
這男人就是這麼邪門她忿忿地轉開視線,繼續躲在角落忙自己的。
「……趙爺其實有差人送信來,就這兩天應該會到附近。到時,讓小的作東,宴請兩位一起吃個飯,好好談一談,可以嗎?」甄員外說完了重要事,這後頭幾句就放鬆了,不怕人听見。
說著說著,他示意小廝把準備好的藍布小包袱拿上來。「當然了,要麻煩白大人在繁忙公務中耽擱幾天,一點點心意是少不了的,這點小東西,請大人收下。」
「沒有這樣的道理……」景四端假意推辭著。
當然,推了兩下,那沉甸甸的包袱就到了景四端手上。
原來盤纏是這麼來的雁依盼冷眼旁觀,忍不住瞪他一眼。
「大人,您看看,那丫頭又在瞪人了,好嚇人哪!」今天請的歌妓擺明瞭跟她過不去,一直找麻煩,巴不得攆她走。
雁依盼自然是易了容的,當下面無表情地低下頭。
「我看這丫頭不大靈光,不如賣掉吧。」甄員外皺著眉打量在角落的雁依盼,「這兒廚房要粗活人手,我用五兩銀子買下好了,也算是幫大人的忙。大人在外奔波需要人照料的話,我府裡有不少漂亮俐落的丫頭,任大人選。」
「這倒是個好主意。」景四端居然欣然同意。他指著幫忙倒酒、剝水果、拿點心的幾個歌妓,笑道︰「可惜我沒錢幫你們贖身,要不然,全都買下來當我的丫頭,天天就唱歌給我听,啥事也不用做,多好!」
「大人真愛說笑!」
「討厭,哄我們開心來了!」一時之間,巧笑撒嬌聲此起彼落,好好一個員外府上的大廳,就像是如意樓一樣。
「若大人喜歡,儘管選,贖身的銀子,小人幫忙張羅便是。」有人拍馬屁拍得極為賣力。
「是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而有人還真厚臉皮
爽朗笑聲中,雁依盼靜靜地拿起一盤剛啃完的玫瑰瓜子殼,趁眾人相談甚歡、沒人注意她之際,一古腦全倒進剛剛開封的一壇美酒裡。瓜子殼迅速沉入壇底,神不知鬼不覺。
啊,旁邊廊上養著黃鶯兒。正好,鳥吃的小米不如也加一點進來——
要把她賣到廚房好,就先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手藝!
第5章(1)
在此的數日後,甄員外果然言而有信,包下了城裡最昂貴的飲宴場所,精心預備了豐盛筵席一隻為招呼貴客。
景四端自然是貴客之一。他欣然赴約去了。酒菜極佳,東道主招呼得無微不至,只不過,一直等到起更時分,另一位嘉賓卻沒有現身。
又幾日,非常過意不去的甄員外再度安排了會面。這一次,改在有名的青樓水悅閣。
這回趙爺是出現了,只不過打個照面,停留沒多久就匆匆離去。驚鴻一瞥,景四端根本沒機會跟他多談。
然後,又約在城西的鳳來居,由名妓掛牌領軍的昂貴場所,花去甄員外一大把的銀子,但趙爺再度失約。
幾次下來,景四端對這位趙爺的戒心更重了。此人深諳兵法的虛實之道,就是不讓人模清底細。
加上趙爺對「生意」絕口不提,幾次約見下來,就只喝了幾杯酒,談了幾句不著邊際的應酬話,狠狠敲了甄員外這肥羊的竹杠。景四端還是束手無策,不得其門而人。
「有這麼難辦?」听他輕描淡寫敘述會面過程,雁依盼這個丫頭很乖巧,在旁邊靜听,為「主子」分憂解勞,一面倒著茶。
只不過哪有丫頭像這樣倒了茶是自己坐下喝了,主子還得順手幫她遞過茶點的
「是真的滿麻煩的,又不能打草驚蛇。這人比我想像的更難纏。」景四端難得正經,微微皺眉,深思著。
「今晚是約在城南的紫苑吧不如這樣,帶我同去如何我也想見見這位神秘的趙爺。」
幾次飲宴下來,雁依盼當然不在宴客名單中,這次提議自然也被輕鬆幾句話給打了回票——
「哪有爺兒們逛窯子、喝酒作樂還帶丫頭的不成。」眼看時辰差不多了,景四端準備出發去赴宴。雁依盼尾隨,一路送到房間門口,還在努力說服。
「那……我易容成男的,就說是你遠房表弟,總可以一起去了吧?」
「這會兒才突然跑出來個表弟,你當甄員外或趙爺是瞎子還是呆子嗎?」景四端搖頭否決。「別異想天開了,我去去就來。若真有什麼新進展,回頭再一五一十告訴你便是。」
「你真的會全告訴我嗎?」她不甚相信地追問。
「當然會,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還敢問他什麼時候說過老實話雁依盼不以為然的眼神逗笑了景四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