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恥而傷心的淚水忍也忍不住,她幾乎要在痛苦中滅頂。
多麼不甘願,多麼不想有回應,但是他的溫柔、強硬,一遍遍地喚醒她的女性自覺,勒索著她,像是一顆顆石子投入湖中,不斷激起層層漣漪。
當她無助地被推上頂峰,在巨浪般的快感中痙攣,甚至哭喊出聲時,楚正璽才放棄了再壓抑自己,加快加重激情的節奏,讓自己也迷失在她甜蜜的深處。
喘息申吟,交織成旖旎的樂章,電流般的極致快意,讓他們雙雙被拋上天際,又重重墜落。
晨曦中,結實的體魄與嬌軟的身軀密密交纏。楚正璽緊閉著眼,大口喘息,品味著天堂般的波波余韻,身心都得到甜美滿足之際,他根本沒有看見,懷中人兒眼角不斷涌出的清淚。
從慕尼黑回來之後,沒多久,韓亦詩收到了信用卡賬單。
她看著那驚人的數字,默默無言。
韓亦柔大概是把怒氣都出在花錢上面,這一趟去歐洲,機票是父親出,旅費是母親出,她不但全部花完,還拿走姊姊的信用卡,狠狠地刷爆了額度。
韓亦詩什麼都沒問,也沒有多說,只是動用積蓄,付清了款項,然後,多接了一個音樂班的課,以便早日補起銀行賬戶中的那個大洞。
這是她贖罪的方式,她在懲罰自己。
妹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急,雖然在慕尼黑最後那一夜,姊妹倆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執,但是回國之後,很快的,一切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花了姊姊一大筆錢,采購了一大堆美麗名貴的衣物、皮包,加上和新男友小方進展順利,韓亦柔越發搶眼嬌艷了。
她渾然忘記之前曾經用多麼惡毒的話咒罵過自己的姊姊,反正從小到大,她的任性早已被所有人接受,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楚正璽得回美國處理巡回演奏之後的樂團事務,他們在慕尼黑機場分別時,他擁著韓亦詩不肯放,回味著當天早晨的纏綿溫存,依依不舍的,一再嘗吻她略涼的唇瓣、眼角。
這樣的熱情,卻始終無法溫暖她的唇、她的眼。
「我忙完就可以回台灣,過年前應該會到家,等我。」楚正璽在她耳邊輕問︰「還是,妳來美國看我?我雖然忙,還是會抽空陪妳到處走走、看看,好不好?」
韓亦詩沒有回答,她只是茫然看著他略顯焦急的俊臉。
「這次謝謝妳來陪我,我很高興。」伴隨著話語,他又是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妳是不是很累?為什麼都不笑,也不說話?我就要登機了,再來又要好久無法見面,妳會想我嗎?」
她還是沒回答。
從昨夜以後,她說話的能力彷佛已經被冰封,遺落在慕尼黑的街頭了。
便播再度響起,Max也在稍遠處頻頻示意,楚正璽只覺得韓亦詩雖然還在眼前,卻已經越來越遠。
和這些年來的矛盾抗拒有些許不同,她的態度讓他沒來由的心慌,卻又說不上來有哪兒不同。
「亦詩……」
素淨的鵝蛋臉揚起,韓亦詩望著他,那張從年少至今,都讓她深深戀慕,卻從不敢也不能光明正大承認的俊臉。
「你該走了。」良久,她困難地開口。意外的是,她居然還能保持穩定的聲調,不管她內心正在慢慢的碎成一片片。「再見。」
機場行色匆匆的旅人與他們擦肩而過,她轉頭,徑自去找她的登機門。
玻璃窗外的停機坪上,停著各家航空公司的飛機。天色灰暗,壓著重重鉛灰色的雲層,好像又快要下雪了。
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失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後來,韓亦詩很少想起那個陰暗欲雪的異國午後。她回來之後,重新投入習慣的生活中。
每天去樂團練習、教琴、自己練習、偶爾跟死黨出去喝個茶。不過,幾個死黨里面,沈郁秀已經結婚,邵靜心也搬到英國長住了。韓亦詩安靜地穿梭在台北街頭時,常常會懷念以前三個女孩住在一起的時光。
她們互相鼓勵,彼此關心,不管是生活、是目標、還是愛情,從來不曾欺騙對方,也不願佔誰的便宜。
為什麼沒有血緣關系的幾個人,可以如此親密又融洽地相處多年,而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姊妹,卻弄到現在這個樣子呢?
其實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太糟糕,韓亦柔早把之前的激烈爭執給拋在腦後,偶爾還是會來找韓亦詩,或是打電話緊急征召姊姊救命。韓母也還是會向大女兒求救,任性地要韓亦詩拋下一切,過去幫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忙。
只是,韓亦詩知道,她已經變了。
她不再以為自己有多重要,不再以為母親或妹妹如果沒有她,會多糟糕,會真的什麼都做不來。
那是一種深深的挫折感,說不上來的,無法排遣的萬念俱灰。
她幾乎無法面對自己,更遑論面對其它人了。
「姊,妳怎麼了?」韓亦柔察覺了她的異常,在電話里大嚷著,「我們快要正式演出了,妳為什麼不來幫忙?」
「抱歉,我有事。」韓亦詩淡淡卻堅定地說。
「那就推掉啊!」韓亦柔蠻橫任性依舊。「不管啦,我們伴奏今天不在,妳晚上一定要來,我都答應團員了,這次練習很重要!」
他們的伴奏不在,為什麼她必須要去收拾這個殘局呢?
「我真的有事情,對不起。下次吧,好不好?」韓亦詩輕描淡寫的說。
然後,她不管妹妹開始要撒嬌耍賴的聲調,默默的把電話掛了。
如果掛了之後,她可以完全把這件事情丟到腦後,那就是功德圓滿,一點問題都沒有。
只是,當夜深了之後,她躺在床上瞪天花板發呆時,忍不住會有罪惡感慢慢蔓延。她努力要忘記妹妹話中的懇求之意,努打讓自己麻木,不要再多想。
刺耳的電話鈴聲卻毫不客氣地劃破寂靜,讓她嚇得彈坐起來。
驚魂甫定後,韓亦詩接起電話,還沒听見對方說話,便已經猜到是誰了。
「亦詩,妳睡了嗎?」果然是楚正璽熟悉的低沉嗓音。「現在那邊很晚了吧?」
棒著半個地球,楚正璽在的地方,正是中午休息時間,由助理Max開車,他趁空打電話給韓亦詩。
「嗯,我已經睡了。」她直接回答。
楚正璽一愣。
她的態度真的不對,非常不對。
「妳最近怎麼了?」他忍不住皺眉,「常常找不到妳,留言也都沒回,妳很忙嗎?」
「對,我很忙。」像個木偶一樣,韓亦詩平板地回答。
楚正璽濃眉皺得更緊。
車窗外,異國的街道旁,行道樹枝葉開始發芽,水仙綻放,一片欣欣向榮的春光,但他在電話中得到的,卻是有如寒冬一般的響應。
「亦詩,妳是不是跟亦柔吵架了?在生她的氣嗎?」他捺著性子問︰「我上次問妳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要不要來美國玩?」
「沒有吵架。我不能去美國。」又是這樣機械式的回答。
「亦詩!」楚正璽忍不住有些火氣,「妳為什麼要這樣說話?亦柔也說妳最近陰陽怪氣的,到底怎麼了?」
「沒事,我想睡了。」
就這樣吧,把一切能夠傷害她的人,都放在一個生疏的距離之外,這樣她不會貪心,也不會欺騙,更下會覺得自己很討厭、很髒。
一切都是她的錯,就像柔柔怒罵過的,想要討好所有人,她以為自己是誰?
她很累,已經沒有力氣多想或多說。
韓亦詩躲進厚重的殼中,就像小時候把自己關在琴房里練習一樣。父母的離異,美麗搶眼的妹妹,想要又不能要的楚正璽,甚至是千瘡百孔的自己……統統都被排拒在外,只有音符、樂句、一首又一首的曲子陪伴她,她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