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啦師父,禍害肯定會活千年,這點師父您不用擔心,但是二師姐是絕對不會想再看到您的。」營帳外傳來燕飛雪不屑至極的話尾。
送走了瘟神,言寧的眉心這才終于得到紓解,防備的轉而看向床上那個看戲看很久的人。「你不好奇嗎?」她以為他多少會問一點關于剛才的事。
「我只听見大夫名喚寧兒,真好听,不是嗎?」胸口的痛仍在,嘴巴里的香甜滋味也仍在,打他被捉來至今,從沒像此刻這樣高興,不,應該說是充滿驚喜才對,就像個頑童扭開裝了甜食的糖罐,意外開心之余,更期待拿出來的,會是什麼樣的甜食。想著,他頰邊的酒窩已慢慢浮現。
一陣惡寒由腳底一路攀升到頭皮,言寧又看見了同樣的笑容,與那夜在湖邊、他為她圈上紅玉髓時如出一轍的笑臉,令她感到危險又緊張不安。
「只不過是個名,有何了不得?」故意哼了聲,不想在氣勢上輸他一截,她立即像只刺蝟,披上屬于她特有的武器,也就是那件從不離身的冰冷外衣。
她沒理由要覺得怕,明明傷重到快死的人是他,有啥好怕的?隨便兩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他!
「你真耐人尋味。」一手撫上唇,南昊很想知道,究竟那救命恩人是怎麼把同樣一顆硬硬的紅果子送進自己嘴里的……
一雙繡花白靴駐足在樸灰的營帳前,隔著同色的帳簾,言寧清清楚楚听見里頭的笑聲,有男人和……女人的。
有男人的聲音是應該的,因為那個俘虜正理所當然的住在她的帳子里。
由于她向元振青謊報病情,說他氣虛體弱,隨時都有命喪黃泉的危險,一定要隨時有人在身邊看顧,更不宜對他施以暴力,沒想到元振青二話不說,當場就把這任務交給她。
那麼女人是?
「這麼說來,你從小就騎馬上戰場羅?真的好厲害哦!」語氣崇拜得不得了。
「好說,元姑娘不也是一樣,年經輕輕就當上了前鋒,如此嬌俏的姑娘與一群粗漢莽夫同上戰場,實在令人不舍。」
杵在營帳外的人,可以想象男人正露出迷死人的笑容,相信接收到的女人,一定是樂得像只小鳥,直飛上雲霄。
「呵……你真會說話,如果我們不是敵人,我定要將軍叔父收你為前鋒,這樣我就不會覺得無聊了。你再說說鬼域里的事嘛,听說住在里面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惡徒,這是真的嗎?」
「元姑娘覺得在下像心狠手辣的人嗎?」渾厚的嗓音,陽光般的笑容,問得小泵娘心花朵朵開。「你一點都不像呢!」連身在沙場的女兒家,也找回了天生的嬌嗲。
情緒壓抑在即將爆發的邊緣,言寧一把撩高帳簾,看見宋軍的前鋒,也就是元振青的佷女元千槿羞答答的站在床邊,而逗她笑得花枝亂顫的,很顯然是雙手雙腳被鐵鏈銬住、坐在床畔的俘虜。
不知自愛的男人,招蜂引蝶的本事可真高。
發現有人進來,兩人同時止住了笑聲,目光紛紛放在第三者身上,一大片寒意瞬間籠罩在狹小的營帳里,熱絡的氣氛頓時降到最低點。
「軍醫,你來給他換藥嗎?」元千槿掩住臉上的羞怯,走到言寧面前,端出前鋒的架子。
「是的,元前鋒。」她視而不見這相談甚歡的兩人,越過他們身邊,自顧自的準備傷藥。
「冰清大夫對我很照顧。」覺得自己正被某個人忽略,南昊露出一口的白牙笑著發言。
言寧蹲在地上,抬起頭睨了一眼,警告他最好閉嘴,然後拿著杵,默默地搗著小臼里的藥草,不想再看這兩人一眼。
「將軍說了,要利用他來威脅鬼域,若是他有什麼閃失,咱們就沒辦法牽制鬼域的行動。軍醫,你可要好好的照料他。」元千槿驕傲的叮囑。打贏了這場仗,她被記了大功一件。
「是。」她成了一只標準的應聲蟲。
「還有,他身上的傷,到底要多久才會好?」這個問題,已經超出一個前鋒對俘虜該有的關心。
「元前鋒可以不時前來探望,這樣他的情況如何,元前鋒定會比我更清楚,不是嗎?」手搗得更加用力,犀利的言詞讓坐在床板上的南昊,開始思索她語帶酸意的原因。
「你……」元千槿有種受辱的感覺,卻又指不出這面相丑陋的軍醫是哪里冒犯她了。
「小的要替此人換傷藥,若是元前鋒不介意看男人的身體,就待著吧。」拿著搗好的藥草,言寧也不管元千槿的回答如何,走到南昊面前,作勢就要解開他的腰帶,而他倒是很配合,還饒富興味的瞧著她,等她來侵犯。
「啊!我、我看我還是出去好了!」嚇了一大跳,元千槿漲紅著臉,逃命似的跑出去。
像惡作劇的小孩,在得逞後心情會感到相當愉快,言寧勾起唇,身一轉,改成掀起南昊垂在床畔的褲管。
「我以為你剛才是要月兌我褲子。」南昊忍住炳哈大笑的沖動,欣賞她高竿的損人手法。
她也不介意,反倒挑釁的看著他說︰「我沒閣下那般下流。」手用力的往他小腿骨按去。
「噢!」他痛呼一聲,「你只是心狠手辣而已。」
接著,他聞到一股難聞的藥草味,一坡褐色的研碎藥未已黏糊糊的裹上他的小腿。
「這股惡臭要跟著我多久?」好幾天沒洗澡,已經快忍受不住,現在又讓他裹上這種東西,就算沒被敵人虐待死,也會被這東西給燻死。
「你的小腿和胸骨多久會復原,這藥就跟你多久。很受不了嗎?」言寧不解的看著他快吐的表情,這藥並不難聞啊。
長長吁了一口氣,南昊忍不住抱怨︰「寧兒姑娘,我被捉來幾天了,澡沒洗過一次,倒是被弄得全身都是傷,現在又有這股惡臭如影相隨的跟著,你說我的心情會好嗎?」
她冷睨了他一眼,因為他相當自然的喊著她的名。
這個人,是忘了現在的身份是俘虜嗎?還要求沐浴淨身?她實在無法理解這男人的心態,從頭到尾。
「你很可能下一刻就被拖去宰了。」這是好意的提醒,卻換來他懶散無力的笑容。
「那我就更該享受僅剩的生命。」在跳下崖後,他根本沒想過自己還能活著,所以總括說來,這條命是撿回來的。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死也要死得干干淨淨?」原來他是個愛干淨的人,莫怪會忍受不了。
「這個……寧兒姑娘要這麼說也可以。」還真是個單刀直入的姑娘,說得好像他真要被處決一樣,不過是想洗個澡而已。
將最後的板子固定在小腿上,言寧一站起來便瞧見他滿頭大汗,前襟里傷的地方已被汗水濡濕了。「你很熱?」看來再明顯不過。
「這里真像大火爐,我情願整天泡在水里,也好過坐在這里當塊燒紅的炭。」他雙眼發熱,郁積體內的火氣幾乎可以燒滾好幾桶水了。
連南方人都受不了地火的熱氣,更何況是他這個道地的北方人,那麼……那夜他會出現在冷泉,是因為熱得受不了想洗個澡,才會湊巧遇上正在泅水順便沐浴的她,而不是故意偷看的?
見他熱成這模樣,言寧眉心微擰。
這個問題滿嚴重的,宋營里熱昏的士兵不少,要不是她煮了一匹降暑的方子給他們服用,恐怕早熱死許多人,而他,很明顯也是個挨不住熱的人,全身上下只剩一張臉沒裹上布,比起其他人還要痛苦,要是他整天昏昏沉沉的,那要把他弄出宋營就更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