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人還住在加州嗎?」
「我不清楚。」見路克滿臉不解的表情,她立刻解釋︰「我只知道我出生時,父親住在加州奧克蘭,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一個熟知詳情的工作人員告訴我,我母親十幾歲就懷了我,被她父親發現後便被逐出家門。她的男朋友跑了,她只好靠州政府的救濟度過懷孕期。生下我後,她因為承擔不了重任,又沒有經濟支援,就把我拋棄了。」
他轉頭看他︰「那你的養父母呢?」
「我沒有養父母,而是輪流被人家收容。」
「那種日子絕對不好過!」
「其實大部份收容家庭的男女主人都對我很好。直至我十六歲,收容家庭的男主人失業了,他自己經濟都很拮據,只好把我送給別人收留。」
「繼續說。」她稍有停頓他就催促。
「後來的這家人對我不錯,只是這家主人已離婚的兒子,經常趁主人不在家時上門。」路克低聲咒罵,她不太听得懂。「他第一次想踫我時,把我嚇死了,然後我便盡量躲著他。可是他還不死心,老是趁我一個人在家時來找我,所以我就離家出走了。」
「然後發生了什麼事?」她察覺出他正壓抑著怒氣。
「警察找到我,工作人員展開調查工作。事情就變得很恐怖,因為那兒子說謊,他父親竟相信他的鬼話而袒護他,沒有人相信我的話。他們是名聲良好的收容家庭。」
「後續發展我都想得出來!」路克憤恨地說。
「我被控設圈套勾引他們的兒子,簡直是顛倒黑白。我從中學開始功課就名列前茅,每學期都上榮譽榜。下課後我不是念書就是做家務,哪有時間去勾引他們的兒子?」
「我後來才了解他們是故意袒護自己的兒子,他八成以前就有過這種紀錄。可惜當時我只有十六歲,哪懂得這些事?那真是一場夢魘,我被貼上說謊者的標簽。雖然那位女社工解除了我和他們的收容關系,但是我覺得她還是不相信我。」
「感謝上帝,她還算有頭腦,會救你月兌離險境。」
「能月兌離苦海,我當然也很慶幸,卻同時覺得好孤獨、好無助,沒有一個人肯相信我、支持我,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唉!」她停下來喘口氣,再轉頭看路克。
「審判時,控方一直提出不利于你的證據,打擊你,令我回想起自身的遭遇。當時我的行為一概被人們曲解,就同你的情形一般。我懷疑是你的合伙人設計陷害你,就跟我被陷害的情形一模一樣。大概就是基于這些原因,我才懷疑你是被冤枉的。問題就在于我提不出有力反證,陪審團沒去……」
「煙翠──」他打斷她的話,噪音低沉。
可是她不吐不快︰「那幾個禮拜中,我經常想到你,甚至禱告時也幫你代禱。在監獄遇到你,我能體諒你為何看到我會那麼生氣。你一定認為我竟然虛偽到一邊譴責你、一邊又向你說教。我要你明白,不論你有沒有罪,我都不願見你再受苦;我不願你遭受我曾受過的孤獨、寂寞。」
說完後,兩人都保持沉默,他模索著抓住她的手,她驚奇地見他將她的手掌拉到嘴邊,然後在她掌心熱烈一吻。指間傳來的熱感漸漸充塞她全身細胞,她不自覺驚呼,抽回手。
「我終于听到實話了,」他說時難掩激動情緒。「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你現在覺得我怎麼樣?你認為我有沒有罪?」
她潤濕嘴唇,在座位上不停地扭動︰「只有你和上帝才知道!」
又是一陣短暫無言。「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犯了罪,你對我的態度就會不一樣嗎?」
他的弦外之音觸及她的另一處傷痛。他是在暗示她的直覺誤判了嗎?她掉過頭去。
「我在問你呀!」他追問時的急切態度是她前所未見的。
「阿路,我們現在又不是在法庭上,況且你已經服完刑期。我不是審判的人,也不
是想審判你。我的任務結束了。」
他搖頭︰「你明知道我談的完全是另一回事,是私事──我們之間的私事。只關于你和我,沒有別人。」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藉此拖延時間,以思索他話中含意。他是否暗示想與她建立某種關系?果真如此的話,那會是何種關系?又能維持多久?煙翠深知自己一旦對他投注真情,就會要求天長地久地斯守在一起。
路克急促地吸氣︰「今天晚上前,你得想出答案回答我。」
她的心狂跳︰「晚上我要跟別人聚餐。」她看表。「我們是不是該回去啦?我們出來太久,其他人會等得不耐煩的。」
「你早說我就送你回去了嘛!」他冷冷地指出,听起來倒像在責怪地拖延時間。她正要反駁,話已到嘴邊卻無法出口,因為他開始與塔台聯絡。「坐穩了!」他在開始下降前先警告她。
她抓緊座椅,飛機著陸的那一剎那。她忍不住緊張而尖叫。安全著陸後,她才發覺四周有異。她驚煌地別過臉去看路克。「不是這個機場啊!」
「噢!弄錯了,這下麻煩大了。」
「阿路,別跟我裝蒜。這是哪里呀?」
直到飛機停妥在一座陌生的機棚和輕型飛機前時,路克才轉向她。隔著太陽眼鏡,她看不見他眼楮。他說︰「聖塔非。」
「什麼?」
他摘下耳機,解開安全帶,接著又伸過手來替她解開安全帶,她緊張得胃痙攣。兩人的臉相距甚近,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刮胡水味道。
「你最近是什麼時候來這里的?」
她覺得羞人欲死,不敢看他。「我從沒來過。以前曾想過要來,剛好都有事耽擱了。」
「我就作東請你玩一趟吧!只要別嫌棄現在是冬天。」他在她微張的唇上偷吻一下。
「阿路!」她覺得暈眩而叫喊。「我們不能留在這里!孩子和保祿怎麼辦?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他搖頭︰「保祿早就安排家長到機場把孩子接回家了。」
她驚訝地睜大眼︰「那我稍晚的晚餐聚會呢?」
「別擔心!」他笑容中散發的魅力如薄霧撲向她。「你不用怕沒地方吃晚飯,我知道有一家小陛子很棒。」
她氣得不理他。這大概是她遇到過的最刺激的事情,偏偏自己穿的是連帽外套、牛仔褲和舊襯衫,頭發向後扎成辮子。
這身裝束怎能出現在他這種富有而又講究品味的男人流連的場合中?他服裝簡便,一件深棕色的短皮夾克、牛仔褲和酒紅色棉衫,仍能襯托出他身形細瘦、結實。說得更真切些,他看來正像普天下女性夢中情人的化身──當然也吸引了她!
煙翠深吸一口氣。「我是說真的,阿路。今天晚上新墨西哥州的教會聯席會舉行半年一度的餐敘,保祿和我要出席。」
「保祿會幫你請假。我跟他說我想帶你出來玩,他也同意你該休假一天。他說你工作太賣力,老是不知道要休息。」
「你綁架我!」
「要不然你怎麼可能跟我出來?」
「你知道我不會跟你出來,」她氣憤地說,「因為禮拜六最忙了。」看來她是在白費唇舌,因為他早已轉過身,徑自下了飛機。
她在艙門邊站定,他仰面對她喊道︰「我一向的作風就是先軌後奏,這招用來對付難纏的女人也同樣有效。」他張開雙臂︰「跳進我懷里吧,煙翠。」
她是想,而且非常想這麼做。就因如此她才害怕。她說出違心之論︰「我寧願規規矩矩地走下去。」自他偷吻她後,她就不敢接近他,更何況是產生親密的肢體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