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你的說法,阮瑞斯,但是解決之道呢?我必須忙于工作賺錢,相信你也是。我不得不建議你可否隔一段時間,我們彼此交換孩子過生活?」
一陣憤怒的咆哮嚇得她發抖,于是她立刻明白她真是做了一個最差勁的建議。
「絕不可能!就我而言,要六個月跟這個單親父母住,另六個月和另一個單親父母住絕不是應變之道。」
「我看不出我們有什麼選擇。」
「總是會有辦法的,」他用銀行家專業的口吻咕噥著,「你可以搬來鳳凰城與嘉奇同住。」
她立刻猛烈地搖頭,並且驚愕地盯著他說道︰「那是不可能的,我雖然不是銀行家,擁有銀行,但是我的工作卻和你一樣重要,長期以來,我們就是靠著替客戶縫紉建立事業,賴以為生,現在我已有純熟的技藝,要我投入異鄉重新開始,實在太困難了。」
說到這里,他們已到達旅館的門口。阮瑞斯沒有回應她的話便沖出車子,進入服務台拿行李,不消幾分鐘,手續辦完了,他拎著行李,將它塞入後座行李廂內,而後折回司機座椅上。發動車子以前,他先從口袋里拿出一本黑色筆記本,填寫她在舊金山的地址和電話。凱西不大情願地告訴他,然後前往機場,途中是一段沉默的痛苦。到達目的地,他找到一個暫時的停車位停車,但是並沒有立刻走出車外,相反地,他轉向她,惡狠狠地盯著凱西說道︰「如果我們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我警告你,我會到法院控告你非法佔有杰森的監護權。」
「你不會真的那麼做!」她咬牙切齒,憤怒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她劇烈跳動的心正怦然作響,好像阮瑞斯可以听到似地。
「我是他的生父,我能提供你所不能提供的金錢上的幸福給他。這一州不會有任何法官允許你保有杰森。你要記住,必要時法院會傳喚醫院以證實我是他的生父,到時事情可就不堪設想了。」
「你說過你不贊成人們動不動就告對方。」她的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顫抖不止。
他把眼楮眯成一條縫︰「如果你記得的話,我說的是‘原則上’反對,但是我們現在談的是杰森,以及什麼是對他最幸福的生活。你告訴我你未婚而且也沒有婚約。」但那是因為她拒絕羅夫太多次了,也許形勢還能挽回。凱西內心掙扎地想著。「其實,」他繼續說,「從午餐的交談中,我也知道你甚至沒有固定的男友能夠幫你撫養杰森。你才只不過照顧了他兩個月,你根本不是他的生母,你們甚至一點關系都沒有。」
「現在!你給我听著!」凱西嗓音嘶啞,氣喘地說︰「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愛那個孩子,你也根本與嘉奇毫無關系可言!」
「嘉奇打從一生下來就是我兒子,也不會有法官判定將他從我身邊奪去。你最多僅可以姨媽的身分要求自由探視的權力,律師費、訴訟費也相當可觀,好好想想吧,明天晚上給我答復,我十點打電話給你。」
「給你什麼答復?」她勃然大怒。「你知道你要求的是什麼嗎?要我放棄目前的生活,搬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有朋友、沒有可運用的生活資源,然後你就可予取予求,佔盡便宜?」
「當然,我會供應你,保證你的生活來源,直到你能在此開始謀生。而且有我的人情關系,你不會有問題的。這樣,你我都可以天天和孩子生活在一起,這是多麼好的補償呀!」
凱西已經听不進任何一個字。「先不要說這主意有多荒唐,你可曾想過人家會怎麼想?誰又會知道其中的真象?我發現你都懶得向卜太太解釋這件事。她或許以為我是你的情婦,如今突然出現,要求金錢補償。」
「我倒不太擔心卜太太會怎麼想。」他平靜地反駁道。
「也許你並不在意你的名譽問題,但是我對珍惜名譽比什麼都重要!」
「甚至比和杰森、嘉奇一起生活都重要?」阮瑞斯故意這樣問,讓她無法抗拒。此時她憤怒的情緒已高漲得不可收拾。
「你盡避整天整夜打電話好了,不會有什麼好處的。我想我應該踫踫運氣,讓法官來決定,我到底該什麼時候和杰森、嘉奇一起生活。咱們法院見吧!」
難以掩飾的唾棄和憤怒,在她的目光和聲音中表露無遺。凱西跳出車子拉開後車門抱起熟睡中的杰森。阮瑞斯不得已,只好走出車門,到後車廂取行李。
她無法再多忍受他一秒鐘,她一手抱著杰森,一手拎著行李袋,頭也不回地往機場內疾走。此時她恨不得能立刻飛得遠遠的,飛到舊金山,永不回頭。她對這趟鳳凰城之行悔恨交加,但願永遠不再見到阮瑞斯這個人。
第三章
「寶拉?我回來了!」凱西敲門喊著,一邊側身進屋。
穿過嚴冬的大街小巷,一口氣從芭蕾舞蹈教室回到公寓,這時公寓顯得特別溫暖誘人。從鳳凰城回來以後,有一個多星期,舊金山一直籠罩在霧中,濃霧彌漫四處,似乎滲透到每一個角落,每一件東西,包括她身上穿的套頭毛衣。
「我在工作室里,」辛寶拉扯著嗓門喊。這位老婦人就像一位好姑媽一樣地一直照顧凱西和蘇珊,而且親密到差點成為凱西的婆婆。在凱西的記憶中,寶拉是個很具天分的陶藝家,一直和她的三個孩子住在凱西樓上的公寓里。
兩家近水樓台,早就是互通往來的好朋友,尤其是寶拉的兩個女兒及兒子——羅夫。在凱西十八九歲時,和羅夫的感情已發展成為男女戀情。尤其在凱西的母親因癌癥病逝時,羅夫便成了凱西的精神支柱,凱西對他的依賴與日俱增,無一日分離。
凱西的母親病逝不多久,他向她求婚,她欣然接受了,一只含蓄無華的訂婚戒指,鎖定了二人共同步入人生旅程的誓約。當時,他們都是大四音樂系學生,他主修大提琴,而她專攻鋼琴。
羅夫想畢業後立刻結婚,凱西卻認為二人毫無經濟基礎,況且朝夕相處,並不需要急著結婚,因此鼓勵他繼續深造,修碩士學位,她也可借此機會發展縫紉事業。她預計羅夫專攻博士學位一年之後,就可以教書賺錢,屆時她自己也積蓄了一筆存款,可以支付一個小型婚禮及度蜜月的費用。
她不像蘇珊,認識泰德八個星期之後就閃電結婚,凱西並不急著結婚,喪母之痛尚未平復,她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調整情緒。誰知禍不單行,泰德竟也意外身亡,凱西的情緒陷入低潮。此時慢性肺炎的姊姊也身懷六甲,生產時又將面臨生死掙扎的危險,一波波地生離死別,凱西已經不可能再顧及自己和羅夫的生活及需要。
那晚,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她第一次發現羅夫似乎根本不了解她。事實上,他拒絕再听任何拖婚期的借口,要求她設定婚期——越快越好。凱西從未見他如此強硬,毫不讓步。因此她要求他先回去,明天再談。
他站在原地不動,用一種震懾人的憤怒之聲控訴凱西利用他。對這項突兀的指控她立刻搖頭否認。但他顯然已經受傷太深,听不進任何理由,竟要求她退還訂婚戒指。他的目光充滿痛苦與幻滅,不顧凱西的懇求,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為了順從凱西的要求,他控制自己,從未迫使凱西婚前同居,而今凱西又遲遲不肯設定婚期,他不得不認定其實她根本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