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愛情並不會因為你想要就來到,也就不會因為你不要就遠離你。它會突然誕生,然後世間萬物都變了顏色。」
燕縴芯向往地說︰「好像很美的樣子。」
「是很美。如果沒有分離,沒有仇恨,也許它會更美。」然後,他又語重心長地說︰「縴芯,你該去好好愛一場。好女孩,該有完美的愛情,以及好的結局。」
她呆住了。好半晌,她才笑著說︰「裴玨,你怎麼搞的,我還沒嫁給你,你就盡蹦勵我爬牆。真是的。」
愛情?會是怎麼個模樣?更好的結局又會是怎樣?值得期待,不是嗎?
突然就覺得好開心,有一種輕輕飛揚的感覺。她猛地抱住裴玨,貼著他的耳朵大聲地說︰「裴玨,我希望我們都能找到愛情,擁有最幸福的結局。我期望,我期望,我期望。」她喊得一聲比一聲響。
裴玨悄悄地用手環住她,平緩的語速中有一絲顫音︰「一個女孩子,說話卻總是那麼沒輕沒重的。看來很難找婆家了。」服侍的丫頭,笑成一氣。
「才不會呢,你妹子我行情正俏呢。」
XX
很多年,只身在外,對于離別的家,始終有著特別的感情,當然,不會是依戀。那種感覺壓在心底,輕易不願去踫,即使在夢中也是這般。
乍見到風景依舊的裴院大門,他才知道那種感覺是痛,這種痛刺人心肺,並巨滲入五髒。與痛並存的,還有,另一種莫名的激動和溫柔。
在夕陽中,他只是迎風而立。很長很長的時間。
然後,他回過頭。似乎是一種奇跡,韞紫居然見到了裴硯的笑容,溫柔如春風掠過湖面,她驚呆了。
「韞紫,這就是我的家。」然而,只有瞬間,瞬間之後,裴硯就又變回了原先的他。
他牽起韞紫的手,邁上台階。
手是沒有溫度的,一如他沒有溫度的心。
「怎麼了?」他不解地看著身旁突然止步不前的韞紫。她臉色有點不對勁。
「沒想到裴哥哥的家這麼大。」她言不由衷地回答。陰影,是陰影,還有怨氣,無數的怨氣,這所宅子帶給她從未有過的不祥之氣。
裴硯好像接受了她的解釋,他看了看那漆紅的大門,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是挺大的,裴家也只有這點東西值得看看。
「走,我們進去吧。
他用劍柄敲著門。一下,兩下,然後,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六旬開外的老頭。駝著背的老頭,困難地抬頭打量來者。陽光下,他只覺得一方陰影遮住了所有的光線。
「裴家怎麼還是這個樣子,」淡淡地看了看門內的景致,嘴角情不自禁地彎了,「一看就讓人心煩。你說是不是,老管家?’「是誰?是誰?」老人大著嗓門喊。
「忘了嗎?我說過的,我會回來的。
「是……」老人結結巴巴,整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是裴硯,是裴硯,裴硯回來了。去,去告訴他們,我爹,還有我親愛的祖母,裴硯回來了。
老人像見鬼了一般,後退,再後退。然後,他轉過身,跌跌撞撞沒人了花園。
「走吧,去見見我的那些親人。」他面無表情地說。
在裴府的大廳里,韞紫見到了他的祖母,那是一個極威嚴的老人。很嚴肅,沒有笑容。她沖著身邊的管家極為嚴厲地說︰「回來就回來,有必要弄得這樣天翻地覆嗎?」
老人垂下頭,不安地說︰「老夫人,是我不好。」
教訓完管家,她這才把視線放到了裴硯的身上,口氣冷淡地說︰「回來了也好,省得你父親心里不安,好像真欠了你什麼。寒竹,去把大少爺的房間收拾一下。還有,順便給這位……」
「我叫韞紫。」
「給這位韞紫姑娘騰出一間客房來。」
然後,裴玨出現了。他的出現及時地融化了老人臉上的冰霜。
「玨兒,你怎麼出來了,也不叫人扶著。」
「不用的。女乃女乃,我哪有如此不濟。」
裴玨,似乎太過儒雅,似乎太過溫柔。眼中雖然沒有任何的焦距,但韞紫明顯感到了它所傳達的信息︰友好而和善。裴玨,裴硯,同是裴家的子孫,卻是那麼不同,一個是陽光下的寵兒,一個卻長期蝸居于幽暗的洞穴。
「哥哥,你終于回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我知道。
他急切地伸出雙手,似乎想證實一下裴硯的存在與否。但是,裴硯只是靜默在一邊,不做聲。
裴玨依舊執拗地伸著雙手,毫不理會裴硯的冷淡,不理會老祖母的焦急之狀。憑著先天的直覺,他終于走到了裴硯的身邊。抱住他,似乎想借著這一抱把所有的思念都告訴他。
「哥哥,我很想你。
裴硯貼近他的耳輕聲地說︰「真的希望我回來嗎?我記得,我走的時候曾警告過你。回來時,即是復仇的開始。」
裴玨只是笑。很好看的那種笑。「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很想你。
裴硯只是冷冷地推開了他。「還是傻瓜一個。虛偽,而目.討厭。」
溫和的裴玨並不動怒,他轉過身,朝著韞紫說︰「姑娘,你是大哥的朋友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韞紫奇怪地問。她記得她並不曾在他面前說過話。
「姑娘不知道嗎,你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很好聞。也是它,讓我辨出了姑娘的位置。
裴硯站在一邊,冷眼看著這一切,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爹呢。」
「老爺在藍夫人房里,已經派人去通知了。」伺候在一旁的丫頭說。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
推開裴玨,拋下韞紫,不理會已經生氣的祖母。他沖出房間,依著兒時殘缺的記憶,去找尋他母親的房間。藍夫人?好奇怪的稱謂,明明是結發的夫妻,卻是依舊冠著娘家的姓,即使是死了,在裴家,也只能算是一個藍夫人。
娘,不稀罕的,對嗎?
從沒有料到再見面時會是這樣,從不曾想過裴清也會有一天,出現在藍蕊的房間。听說,他是在這間房間里出生的,當時沒有太多的人,因為大部分的人,包括主人,包括僕人,都擁在另一間房間里,慶祝著一對新人的結合。藍蕊在那夜為裴家生下了長子,白盈竹在那夜成了裴清的新婦。
出生于一個冷清的夜,所以也就注定了他的冷漠。
靈位,鮮花,素果。
娘,這些你也不會稀罕的,對嗎?
當他用力地把這一切都掃落在地時,心底只感到荒唐的酸楚。
「我說過.娘沒有死,她只是累了.只是睡了,她不需要這些。有一天,我回來了,解決完一切後,我會來帶她走。娘,對嗎!
裴清。另一個蝸居在夜色中的男人,常年黑暗的折磨早已使他兩鬢斑斑。對于藍蕊,他有悔,對于裴硯,他更有愧,這是命定的,當年欠藍蕊的債,由裴硯來討,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曾以為這一日還需要好久,沒想到解月兌的日子好快,看來老大終于眷顧到他了。
「硯兒,是我害了你娘,害了你,我對不起你們。
似乎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從小就沒有照顧過任何一個孩子,總處在憂郁陰暗的角落,乍見兩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沒有什麼比這種感覺更欣慰的了。即使去了,不,是睡去了,也就真的是了無牽掛了。
「爹.看見我,不想說什麼,或者解釋一下嗎?」冷冷的語氣,會讓人不寒而栗。
裴清彎腰,拾起藍蕊的靈位,用袖口輕輕地擦拭,再輕輕地放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