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剛才的討論,三爺和我都贊同鄭寬睡躺椅,所以也是多數通過。」如霜仿若青天大老爺,拍板定案。
「啊?怎麼是這種結果?不表決?」鄭寬雙眼大睜,看著如霜抱起棉被鋪地就寢。
他堂堂一個男子漢,讓姑娘家睡地上,傳出去,還能做人嗎?
「三爺--」他轉向杜叔倫求救。
「哈哈哈,認命吧。我也拿她沒轍。」他心情愉悅地上床。
不單有美貌,還是個聰穎的女子,他越來越欣賞她。
月到中天。
杜叔倫被細微斷續的呼喊聲擾醒。
不是鄭寬,他睡得香甜,還打呼流涎。
那--是如霜?
走到花廳,他蹲將低低啜泣的如霜抱起。
「爹,不要丟下霜兒--我一個人好害怕--危險!快跑--嗚--」
做噩夢?
「我在這兒,霜兒別怕。」他將如霜擁在胸前,輕柔呵護。
「不要離開我--」寤寐中的如霜,將杜叔倫化身的父親緊緊抱住。
「好,不離開你。」把她放在床上,杜叔倫替她蓋好被。
「不要走!爹!」她揪住杜叔倫的衣襟,不讓他離去。
他急忙用雙掌撐住身子,苦笑道︰「如霜,你可知曉剛才我差點吻到你?」
這惹人憐惜的哀傷臉蛋--
將如霜的手反握住,杜叔倫在她耳畔低語︰「別怕,安心地睡,我會一直陪伴你。」
漸漸地,如霜的眉頭舒展,她不再哭泣囈語,恬靜地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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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何睡到床上去的?如霜整個上午腦子里都充斥著這個問題。
夢游?不可能,從小到大不曾听爹娘提過。
「啊!」馬車經過一個大窟窿,差點把她震落。
「抓好,如霜。這段路碎石多,顛簸得很,小心掉下去。」鄭寬提醒如霜,她今天有些神不守舍。
「鄭寬,你半夜有醒來嗎?」
「沒有,我一覺到天亮。有事?」
如霜搖頭。
那就是三爺了。他何故抱她上床?她有無做出奇怪的舉動?
如霜苦惱地思索。
「啊--」她感覺自己被拋離座位,騰空飛起,止不住勢地朝地面跌去。
「如霜!」鄭寬急忙煞住馬車,跳車觀察如霜傷勢。
「發生什麼事?」車內的杜叔倫听到聲響,也下車一探究竟。
「噢--」如霜低呼。
「三爺,是我不對,轉彎時車速太快,沒考慮到如霜,讓她摔下車。」鄭寬扶起如霜,「要不要緊?走路會痛嗎?」
看著他的舉動,杜叔倫半眯著眼冷靜自持。
「沒關系,是我自己不小心。三爺,不關鄭寬的事。」如霜扶著腰吃力地說。
三爺生氣了,雖然他一個字也沒提,但她從他的神情知道,他氣得不輕。
如霜低頭懺悔。
驀地,她被杜叔倫打橫抱進車內。
「三爺!」如霜驚呼。
「鄭寬,開車!」他語氣不善。
「是。」他有氣無力地回答。
如霜坐到車內也好啦!免得又掉到地面,雖然少了一個可人兒陪伴有些寂寞。
哎,他怎麼突然想吃香蕉皮呢?
第二章
將如霜的五官仔細巡視一遍,杜叔倫模著她的後腦問︰「會痛嗎?」
「不會。」
「手伸出來。」
「三爺--」
「這是命令。」他的語氣沉了沉。
她怯怯地伸出兩手,杜叔倫將如霜的衣袖卷至臂膀,查看傷勢。
「還好,衣服穿得夠厚,只有手肘部位擦破皮。」將黃色藥粉涂抹在傷處,他小心地放下袖子。
如霜羞得滿臉通紅,她的手臂都讓他看光了。
「趴下。」杜叔倫指向車內軟毯。
「三爺--」她不依。
「嗯?」他瞪向如霜。
難為情地趴在獸皮上,如霜雙手拉著靠墊蓋住頭部,遮掩緋紅面頰。
第一次看見她露出小女兒嬌態,杜叔倫氣憤的心情稍稍獲得紓解。
「不想我如此待你,就該照顧好自己。」撩高層層上衣,他見到如霜的腰際淤青紅腫。
「把衣裳月兌掉。」
「三爺!」她驚呼。
「你的後腰腫了一大片,背部著地的你,一定有傷。」
「我--我自個兒擦藥就好。」
「你看得到?」
「我--」
「你要自己動手,還是我替你寬衣?」板著臉孔,杜叔倫盯視如霜游移不定的目光,不曾轉離。
他的氣勢太嚇人,平時溫和如春風的三爺,現下成了狂烈急猛的暴雨。
臣服在他的「威嚴」下,如霜背著他緩緩褪去上衣,只留一件銀白肚兜。
發似流泉,膚如凝脂,光是她的背就引起他無限遐想,心湖蕩漾。
深吸一口氣平復心中情騷,他將如霜的發絲往旁撥開,裹上清涼的藥膏替她推拿。
「噢--嗚--」好疼!她緊咬下唇,不讓自己喊出聲。
「傻姑娘。」一方汗巾在她眼前飄蕩,她接過手默默地含在嘴里。
如霜側著頭,合眼感受溫熱與冰涼、疼痛與暖意並存的復雜滋味。
三爺對任何人都如此體貼人微?還是獨鐘于她?
天之驕子的三爺,紆尊降貴地替她擦藥,代表什麼?
這身子幾乎已全讓他看明,不管是名門千金、小家碧玉,這一生恐得跟了他。
但,自己妾身未明,是奴隸、婢女,還是--
尋好夢,夢難成。福薄之人,她不敢妄想。
溫暖的大掌停止在她身上按揉後,她起身著衣。整理好儀容,她走到杜叔倫跟前,跪坐著仔細替他擦拭滿手的油膩。
「三爺--」
「嗯?」
「如霜知錯了,您消消氣。」她低垂眼眸,柔柔軟軟地央求出聲。
杜叔倫被她的小媳婦姿態給逗笑,沉郁的悶氣終于一吐為快。
「舒暢了?」如霜滿懷希望地抬首輕問。
「不,這樣才完全氣消。」他一把拉她入懷。
「三爺!」她想要掙月兌,卻被他緊緊圈住。
「別動。」將如霜的頭按在胸前,輕撫她黑緞似的烏發,他悠悠說道︰「如果我放開你,你是不是會蜷在一角端正坐著?背部有傷,怎堪馬車的崎嶇顛簸?若叫你與我同臥軟墊,嚴守分際的你定然不從。如霜,我並非有意輕薄,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罵我登徒子也好,下流也罷,在你傷愈之前,我是不會允準你坐外頭的。」
面對如此知她、懂她的主子,她能回駁什麼?
她沒再動,酡紅臉蛋熨貼著他的心口,任他摟著。
轆轆的車輪聲規律輕揚,伴隨達達馬蹄,音韻相和地包圍這一方靜寂天地。
溫馨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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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升客棧。
「是不是我身上有異味,你認為我該沐浴淨身,才叫店家送熱水來?」杜叔倫問幫他束發的如霜。
傍晚落腳客棧,福至心靈想泡個澡消除旅途勞累,剛吩咐鄭寬去叫店小二準備時,就見如霜施施然地領著提熱水的伙計走進房內,讓他和鄭寬詫異不已,而這種情景已不止一次。
「三爺!」如霜嬌嗔。他身上總是散發一股松脂的清香,讓人感覺溫暖寧靜,哪有什麼怪味?
可是--她不好意思說。
「我很好奇。」他笑容可掬地對著銅鏡內的如霜示意。
她代他整衣冠,如果,他也能替她畫眉--這閨房之樂將是何等風光?
「感應到的。」如霜低垂頭,輕聲細語。
「感應?」
她無法形容那種微妙心理,總是不由自主地從三爺的眼神動作中知道他的需要,默默地做著一些他未言明的事。
「看著三爺--就大概明白您的心意--」
「哦--心有靈犀一點通,是不是?」他的笑容越咧越大,恣意飛揚。
如霜與他心意相通!這項認知令他萬分雀躍。
她不想否認,也無力否認,她的眸光有意無意間,總會追著三爺的身影跑,她--騙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