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湘茉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迎視他幽怨炙熱的眼神。坦白講,這還真是夠不搭的,至少他臉膚上的紅疹尚未褪去,而且看起來似乎更嚴重了。
她隱約有點心疼,問他︰「很不舒服嗎?」
「很熱。」霍于飛不大自在地回答,很多年沒發生過這情況,感覺很像回到幼時初次發燒的迷茫感,悶熱暈沉中又帶著不知所措。
唐湘茉的眼神軟了,她套好衣物,探出手,在霍于飛下意識避開前說︰「別動。」
然後,他就真的不動了。
她泛起甜軟笑意,踫觸他起疹發紅的臉龐。他澎湃灼熱的情感伴隨一點慌亂的震顫,透過她的指尖傳來,蔓延至心底。這種想好好憐惜一個人的情感,她想,不論男女皆有。她的手輕輕撩開他垂落于臉邊的發絲,一路滑到他後腦勺,將他綁成馬尾的發解開。
他發長及肩,一時散開,發質比女人的剛硬一點,她很溫柔地輕挑慢拈,任其在指掌間滑動。霍于飛深灰的眸瞠大,看著她緩慢動作,也不曉得她使了什麼魔法,他體內那股驅散不去的熾熱竟逐漸平復了,盡避皮膚還是燙熱,疹子猶在,但整個人已輕松許多。
唯獨胸膛底下的怦動依舊猛烈,幾乎讓他懷疑下一秒,心便會自里頭蹦出。
「沒關系,我會等你慢慢習慣。」
她現在確信這個男人只是太珍惜了,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表達,甚至不擅長處理那些激烈的情感,才會衍生出這反應。他這種笨拙的地方讓她非常喜歡,喜歡得心都軟了。前一晚,她才為他不願踫觸自己心生煩惱,覺得被嫌棄,感到苦悶,現在明白了原因,在好笑之余,她也隱隱生出愛憐。
她不需要無堅不摧、完美無缺的男人,而是渴望一個在她脆弱時支撐她、幫助她,但反過來她也可以好好疼愛的人,現在……她遇到了。
唐湘茉為此微笑起來,問他︰「我能吻你嗎?」
只見霍于飛全身顫動。她的笑純粹美麗,勾惹得人再難自持。他咬牙,極力想揮去因她而生的異樣潮動,讓癥狀緩和,結果發現自己根本就辦不到——
「可惡,我不管了!」
唐湘茉還來不及反應,兩片發燙的唇便猛地餃住了她。他一把將她扯入懷里,額前的發散落下來,隨著頂上的光景晃動,遮掩他的表情,卻掩擋不住那異常紅潤的膚色。
她睜大了眼,隨即在他火燙的懷里安順下來。
唇與唇相互熨貼的感覺非常神奇美妙,霍于飛鼻間再度聞到了專屬于她的芳軟香氣,那是她慣用的香水品牌。因為用得久了,所以逐漸滲進膚底,柔合成一股專屬于她的氣息。這使他迷戀,不可自拔,腦子里像燒著一壺滾水,熱氣蒸騰,暈蒙了他……
唐湘茉被這樣的熱度融化,他們像是雙雙得了熱病,交互感染。這一次的吻和她先前憑靠著蠻力不同,主動權在他手里,而她沒有力氣奪回。
但她無所謂,外頭的世界逐漸離她遠去了,男人炙熱的呼吸是她僅剩的唯一知覺。她頭暈目眩,心髒一陣喧囂鼓噪,有些喘不過氣。
他吻得太用力,如狂風驟雨,淋濕了她,她感覺自己像是春土,吸飽了水和養分,等待著花朵盛放,吐露芬芳……
那是愛情的氣味。
在這個充滿生機的地方,褪去那些死亡的恐懼和陰影,兜圍了兩人。
第7章(2)
「你……」唐湘茉濕潤的眼睫輕抬,迎視他深灰色的眼瞳,極近的距離下,她幾乎能細見自己身在其中的倒影,余波晃漾。
她郝著臉,正要說些什麼,卻見霍于飛身上潮紅越來越嚴重,眼神甚至透著點渙散,他放開她,扶了扶額,干笑了下。「糟了……」
「什麼?」
「我好像……真的發燒了。」
不管不顧的後果就是——霍于飛發燒了。
還好他的百寶袋內準備了一些應急藥品,他吞了顆退燒藥,整張臉還是紅通通的,但除此之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走吧,估計還得走上一天一夜,趁天亮早點走,省得那咕嚕追上來。」
「你不多休息一下?」唐湘茉咋舌。
「免了,不過發燒而已……你離我遠點就沒事。」他撇撇嘴,一臉哀怨。
到底誰才該怨啊?唐湘茉好氣又好笑,誰想得到在這快餐愛情泛濫的時代,居然有人不過接個吻便糊里胡涂發起燒?如果再進一步……
欸,怎想到這里來了?即便豪邁如她,在這種林木叢生的地方老想著這方面的事情真夠不合宜的,至少也得等回台北再說啊!
但……等回到台北,他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她不禁感嘆人生真是不可思議,他們仍在台灣的時候,她曾那樣堅信兩人不適合,沒有未來,他的不定無法給她需要的安定,結果短短半個月不到,本來的顧慮卻好似變成了過眼煙雲,再不存在。
不是突然間他們就變得相配起來了,有些問題還是在那里,只是經歷這麼多,變得可以用一種嶄新且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人的感情原本就是瞬息萬變,有時甚至連生命本身都在改變,她該把握眼前,何必浪費時間強求那些掌握不住的事物?
至少,她已見識到了他的「認真」。
兩人又走了一天一夜,還好只是在雨林外圍,雖然蟲蛇不少,但沒遇到真正具有威脅性的東西——不過她也想不出有什麼比背後那些毒梟更危險。
清晨七點多的時候,他們終于走出森林,來到鄰近危地馬拉邊境的一處小鎮。
這里地處國界,再往前開三十分鐘的車便能抵達危地馬拉。唐湘茉的護照被路易斯扣留,還好霍于飛早有準備,給她辦了假證件。兩人在一處小溪做了些簡單清理——至少別讓一身的泥巴樹葉嚇到路人。
霍于飛已經退燒,紅疹也沒了,唐湘茉知道他的癥狀,夜里自然沒再提陪寢的事。反觀霍于飛,最糗的事不過如此,疹子都發了也不差再多一點,可惜被她狠狠推開。「滾!你要是昏倒了,我可沒力氣扛你出去!」
總之,離開了那個潮濕悶熱又難以掌控的地方,兩個人心情都輕松了許多。
霍于飛指著前方,道︰「那里有個村落,我們可以用槍跟美金換一台車,去危地馬拉後再搭飛機回台灣。你暫時別回邁阿密了,路易斯能從那里擄走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我知道。」唐湘茉揚起苦笑。盡避早有準備,但被離開那個自己用青春極力耕耘的地方,還是非常不舍。「怎麼我這輩子就是被人追殺的命呢……」
她隱隱嘆息,語調自嘲,聲音不大,但霍于飛仍舊听見了。
他想起她在台灣時也曾遭受過危害、收到恐嚇信,甚至被人在車里安裝炸彈,她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時他只覺這女人有夠輕忽自己,在他的保鏢生涯里,這樣的雇主不多,但不巧,有任雇主正是這個樣子——她的表妹唐左琳。
她們同樣看淡自己的生死,對此無所謂,而其中的原因極有可能相同。因為沒有人重視她們的生命。
一個是被自己的外公冷血以待,一個則是與自己的父親反目,受到他背後的黑道勢力威脅。
忽然,霍于飛有些懂得堂弟當年的感受。
「你知道霍克勤跟左琳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