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不算太遠,但為防萬一,兩人還是帶著行李。
水泉的量遠比唐湘茉想象的還豐沛,而且水質純淨,水底是石頭,沒摻雜太多泥沙,清澈的水從岩壁上的石縫里汩汩滲出。
她愉悅地歡呼一聲,向前靠近源頭處喝了幾口泉水,再蹲坐下來汲水洗臉,滿足地將水珠甩干。她神情開心,棕眸水亮,教人看得愛憐。
霍于飛見她露出這模樣,不禁慶幸自己一早冒著被蛇咬的危險尋找水源,盡避他不太清楚原因,但她昨晚好像很傷心,即便睡著了,眼角仍透著一點濕潤。
想想也是,就連他這個樂于享受危難的人也覺這次情況有點棘手,何況是完全沒經歷過這些的她?
霍于飛看得傻眼。「你你你你你……你又干麼?!」
「洗一洗。」唐湘茉絲毫沒猶豫,他們在鄰近危地馬拉北方的平原雨林,氣候濕熱,早悶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能有個清理的機會,她自是不肯放過。
他臉紅一片,後知後覺地想到解決方案,轉身想走,卻被身後的唐湘茉喚住。「你去哪里?」
他模了模鼻子,這里的樹葉沒那麼濃密,早晨的陽光直射進來,灑了一地,他這臉上異樣的潮紅肯定是遮掩不住,因此不敢回頭。「我、我去找找有沒有吃的……」
「你背袋里有干糧。」
「那些……吃久了會膩。」
她不滿了,若不是由于昨天以來他對自己呈現的種種負面反應,她現在會很感激他的體貼,但顯然霍于飛很抗拒與她產生親密行為,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
她真不想在性命飽受威脅的時候還煩惱這個,索性問個清楚。「你直說吧,你對我有什麼不滿?」
霍于飛愣住。「沒、沒有哇……」
「少來!」就算她沒感應能力也听得出這句有多敷衍,唐湘茉徹底豁出去,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霍于飛,你轉過來!」
她語氣強勢,不容置疑,霍于飛只得忍住抬腳逃跑的沖動,僵硬地轉過身來,問題是他的目光壓根兒不敢多流連在她上,此舉顯然再度惹毛她,唐湘茉索性直接走過來。
她雪白的肌膚在晨光照映下發出瑩潤的光,如上好琉璃,一頭亮麗的黑發伴隨她的腳步晃漾。在蓊郁的秘林里,她就像是從泉水誕生而出的女神,霍于飛看著,全身手腳似被定住。
他咽了咽口水,她站定在他面前,極靠近他,屬于她的香氣逐漸佔據了他敏銳的嗅覺。她是這雨林里最危險的一束花,艷麗盛放,比罌粟還致命。
她美眸瞬間睜大,表情似乎非常疑惑。「你臉……好紅。」
這不是第一次了,昨天他也是這副反應,當時她沒放心上,以為是天氣太熱了,現在卻覺得不對勁。結果她還不及多講什麼,竟然見到霍于飛異常潮紅的皮膚開始冒出陣陣疙瘩,癥狀像極了麻疹。
她傻眼。「你、你怎麼了?!」
「別過來!」霍于飛退後一步,神色尷尬。上帝啊!他終究還是沒忍住!
「你……你該不會是中毒了吧?還是被什麼咬了?」
在原始雨林里發生這種癥狀似乎不足為奇,只怕可能致命。唐湘茉慌了,連忙想上前探查他身上溫度,卻被霍于飛利落避開。「我沒事……」
他沮喪死了。皮膚又麻又癢、又疼又燙,這情況已經許多年沒出現,他還以為自己早好了,結果是根本沒遇到能再觸發的對象。「這只是過敏……」
她嘴張大。「過敏?你吃了什麼?」
霍于飛有股替自己挖墳墓的沖動,坦白講這真是蠢斃了!但都發生了,瞞得過一時瞞不了一世。「我說了你不準笑……」
「喔……」唐湘茉美眸一眨。這是她第一次听霍于飛這麼有氣無力地說話,他顯然非常苦惱,窘態畢現,那頰上的紅熱感覺除了過敏外,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果不其然,他撇了撇嘴,一臉不甘願地說︰「我……我對我喜歡的女人過敏……」
「嗄?」
霍于飛閉眼,豁出去了。「我就是不知道要怎樣面對喜歡的人嘛!不行啊?!」他大吼,雨林里都是回音,鳥兒被驚得振翅閃躲。不行啊啊啊啊啊——回音盤旋,余音繞木,霍于飛肯定自己這輩子沒這麼氣急敗壞過。
他發現這癥狀是十四歲的時候,那時他喜歡上隔壁商店的女兒,結果才被人家不小心踫一下,他就全身不對勁地發疹,當天晚上就發燒。最慘的是,好不容易病好了,事後卻被人家當病毒,街坊鄰居指指點點,初戀就此無疾而終。
「不許笑!」他超在意這事的。
我沒笑啊……唐湘茉顯然還處在震愕當中,連回話都沒空。「但……你昨天給我挖探測器,還有抱著我的時候……不是沒事?」
霍于飛雙目赤紅,恨恨瞪她一眼。「挖探測器那時是我在工作狀態!抱著你的時候,我都把我這輩子去過的戰場徹底回憶一遍……老天爺,你到底是多嫉妒我?!」居然讓他背負這樣的「隱疾」!
早在台灣,他就對她一些過分親密的接觸很沒轍,以前沒想到這一層,在第一次「發作」後,不管他喜歡上誰,都很難控制,只得盡量麻痹自己,避免動真心,沒想到都三十好幾了,居然會重蹈覆轍……
唐湘茉直到這時才徹底意會他的「情況」。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噗哈哈哈哈——」
她清亮的笑聲在密閉的森林里回蕩,她笑得快直不起腰。誰想得到這男人看似拉風的表像下,竟藏著一個這麼可愛的秘密?「我的天……你超慘的……」
「不用你說好嗎?!」當事人的郁悶絕對是旁人無法理解的。霍于飛氣呼呼地躲著她,她笑得渾身發紅,跟他現在身上病態的潮紅不太一樣,是很誘人采擷的粉,像顆蜜桃,溢著甜香。
他從來沒這麼痛恨過自己異于常人,就算眼楮不看,鼻間還是嗅聞得到,他發作得愈加厲害,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抬手抓撓的沖動。
那樣子肯定超蠢的!他內心忿忿地想,而最沒救的是,都慘成這樣了,他腦子里兜轉的竟是將此刻毫不留情發笑的她狠狠吻死的念頭。
他真想吻到她窒息!前一天她吻他時,他還處于工作狀態,根本無法多嘗。這女人簡直是他的毒,她逼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情緒亢奮、頭暈目眩,如今還起疹,他卻一點也不想戒掉她。他深深上癮于她每一個不同的反應,愈見沉迷,怞拔不開……喔,他不能再想了,否則晚點肯定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