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兒雙腳一軟。剛好躺在唐捷的懷里。
她和他的故事陷于盲點。
他不離開,她就不願醒來。
楊婉兒睡了二天,眾醫生束手無策。
唐捷通知蘇耕之前來。
第七章
蘇耕之與唐捷又再見面,蘇耕之一見楊婉兒死而復生,內心的激動無法形容,捧著楊婉兒的臉,老淚縱橫,不斷感謝上蒼,讓楊婉兒死里逃生,對于唐捷通知孫女未死的喜訊,蘇耕之一時忘記感謝,直至他發現唐捷過分地關心楊婉兒,蘇耕之才很好奇地問︰
「你在哪里找到婉兒的?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你幫我找回婉兒,謝謝你,婉兒我會好好照顧,待她醒來後,我會帶她到警局再做一份筆錄。」
這是下逐客令,唐捷豈有不知之道理,但事情變更得無法讓他告訴蘇耕之他和楊婉兒的關系。他所預料的最糟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唐捷沒有措手不及,但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先找些話搪塞,等楊婉兒醒來再說。
「蘇先生,我先回去,倘若楊小姐醒來,麻煩你通知我一聲,我還有很多事想問她。」
唐捷舍不得地離去,臨去的秋波,引起蘇耕之的懷疑,他雖然年紀頗大,但他可也是至情至性的人,對于唐捷看著楊婉兒的神情,簡直難舍難分,問他怎麼找到楊婉兒又不肯正面回答,他們兩人之間肯定有著什麼?
他會找婉兒問清楚。
唐捷離去的關門聲,輕輕地響聲,楊婉兒听見了,她失望地流著眼淚,他終究還是棄她而去了。
她記得他曾說過︰「我會陪你一生一世。」但他竟然還是離開了,那是一種很嚴重的挫折感。
楊婉兒乍醒,舍不得張開眼楮。
一晌貪歡!
適才所見的是一場來不及醒的春夢嗎?如果不是真的,那個與她結為連理的男人為何如斯的清晰?如果剛才是真的,那為何那個人不在呢?怎麼夢里的情境如此陌生,又如此的翔實熟悉?夢里頭的是否就是科學家布萊尼茲所說的「夢境是另一個世界的生活」?或者是夢到前世不能遺忘的記憶?還是一種永遠不能重逢的相思?
楊婉兒這樣想著,突然悲傷莫名。
唉!我還沒愛夠呢!怎麼這麼匆促地就要夢醒?也好,一切都當成是一場夢吧!
可是那種熱燙燙的感覺又如此真切?
楊婉兒緩緩睜開眼楮,映入眼中是她在世上僅剩的親人——外公蘇耕之。但這個惟一親人的念頭,馬上被楊婉兒自己否定,她覺得有一個人更親。是誰?她拒絕想,拒絕得到答案。
蘇耕之驚見楊婉兒清醒,是不可言喻的幸福與快樂。他緊握住楊婉兒的手激動地喊著;
「外公以為你也死了,我難過了很久,這些日子我都很後悔把你從小就送去英國念書,現在你回來了,那就很好。」蘇耕之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一則突然想起女兒女婿的慘死,一則是感懷上蒼讓楊婉兒安然無恙。
「外公,不要傷心了,我不是安然無恙了嗎,以後我們倆就將大一及創業發揚光大,成為世界第一企業。好不好?」楊婉兒企圖用事業心趕走內心另一層撼人的感情。
「婉兒,你是怎麼逃開的?」蘇耕之關心地問。
「我看見爹地媽咪被人槍殺以後就狂亂地逃開……」逃開以後,被……救,什麼人,她不想要說,「外公,我頭很痛,改天再說好嗎?」
蘇耕之拗不過楊婉兒,但更引起他的疑心,楊婉兒在這近一個月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好像突然之間長大成熟,但神色郁郁,蘇耕之不喜歡看見楊婉兒痛苦的樣子。
「喔,剛剛有一個警官一直陪了你兩天,現在你醒了,我想通知他一下。」蘇耕之試探性地問,但一問就中,楊婉兒隱瞞地說︰
「外公,我很累,要做筆錄就請你的局長朋友來,我不想去警局,我現在想睡一會兒。」楊婉兒想睡著了再進入夢境之中與「他」重逢。
蘇耕之真的很懷疑唐捷和楊婉兒的關系。他看著楊婉兒入睡後,他還是悄悄地打電話給唐捷︰
「唐警官,婉兒已經清醒了,醫生也證明她完全無礙,恢復正常,我特別打電話通知你一聲。」
但半晌唐捷都毫無回音,蘇耕之誤以為唐捷沒听見,所以再說一遍︰
「唐警官,婉兒已經……」
唐捷一听楊婉兒安然無恙,過度驚喜而忘了回話,確定楊婉兒真的無礙後,一顆心總算定下來,而向蘇耕之反問︰
「楊婉兒醒起來之後有沒有問到我?」
「沒有,她好像不認識你的樣子。」蘇耕之照實答。
唐捷的心髒肺腑都化成氣體,天地化為零的撼動,在唐捷的腦中搖蕩不已,余震未了,前景是一團烏雲密布。
這些話如旱天雷一般,轟得唐捷四分五裂,拒絕得這麼徹底,連見也不肯,他確實心高氣傲,她不想見他,他也不會逼迫她,由她去吧。
「蘇先生,我會聯絡我的干員去制作筆錄,你可以聘請律師在場,我們會依法辦理,絕對不會騷擾到楊小姐。」唐捷的聲音是由沸點降至冰點,蘇耕之听得出,旁邊的人也听得出。
不是唐捷決絕,是他不想為難她,既然楊婉兒想否認他們之間擁有的一切,那就讓這一切由他一個人來受。
他受得起。受不起也得受。
讓一切回復到認識之初吧!他不想在生命中再有遺憾,他寧願自己苦,也不要讓別人風言風語,對楊婉兒不利。他以氣勢強壓痛苦地再回答蘇耕之︰
「蘇先生,很對不起,我的人下午會去做筆錄,若沒什麼事,謝謝你的通知,我要掛電話了,再見!」
「再見!」
唐捷用最大的努力控制情緒,他做到了,又是一副冰冷的樣子,看不出七情六欲的表情,他對著同事說︰
「下午劉立廣去醫院幫楊小姐做筆錄,然後有一點各位要注意的是,我是跟江順順結婚,不是楊婉兒小姐,以後看到楊小姐不要為難她。」
語畢,唐捷從容地走回辦公室,眾人面面相對,皆替唐捷大感不平,當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唐捷走進辦公室並將門合上,這是第一次他不想在辦公時間受打擾,室內的溫度暖不了唐捷的心,不是說好一生一世?白頭偕老?怎地一轉眼她競連他也不想見?
唐捷只覺喉頭一熱,咬緊下唇,不讓自己落淚。
他早在得知她是楊婉兒時,就預見了這個打死不落淚的下場,甚至看到了分道揚鑣的結局。但他沒料到的竟是這樣的情況,連正式分手的機會都沒有,遽然就成了「下堂夫」。
為什麼在一個城市里,兩人之間競像隔著萬重山?
明知隔山岳,山岳之後為什麼還是山岳?
這些天,唐捷是吃不好,睡不好,又正是結案的當頭,所有的大事突然間全集中在此時要唐捷一起決定,他一生中似乎不曾如此苦楚過,他自問︰
後悔嗎?遺憾嗎?
他自問著,是一種心痛——
今天這樣,沒有對錯,他不怪她,她人生的腳步原本並沒有跨向他的,他們只是「不巧地」在中途「偶遇」,兩人縱使如何情牽、投緣,但是原本計劃好的路線,仍不得不繼續。
愛是不能存有悔恨的念頭,不然原有的就不能稱之為愛。可是他能如此灑月兌放她走嗎?在他們彼此印證在對方的心中有多深之後……
唐捷是不想逼她作任何的決定,她想通了自會回來,現在強要她認回他,簡直會弄巧成拙,但是這種曾被一個他深愛過的女人愛過,卻要換得一生無邊無際的寂寞和期待的感覺,像一把利刃,插進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