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假裝不在意,可他的種種卻一再地干擾著她,就連她的呼息都因著他而亂了章法。
她明明告訴過自己不再奢望的呀!
為什麼?
要辦到竟是這樣困難……
「翎萱,你怎麼了?恍神恍神的。」
「沒、沒什麼。師娘,您剛才說到哪兒了?」
「我說你哥哥自願請纓跟著沙羨侯,這孩子真是難得……」石嘉儀稱贊著劉書寰的沖勁與表現。
劉翎萱又出神了。只是當時的她若知道日後會接獲不幸的消息,她恐怕會怨怪自己沒將心思放在兄長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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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季來得早,京城里外覆上一層厚雪,猶似白雪砌屋的幻景。
去年冬至,將軍府因男主人帶兵出征,一家老小並未團圓過冬,今年秋節過後有好消息傳回,邊關入侵的蠻族招降,皇上收到降書已然下令征戰沙場之將士返回。
算算時日,他們差不多該到京城了。
論功領賞,孫皎一家受封領地與封誥不少;皇命已經先行頒下了,就等他們回京再上朝謝恩。
孫胤受封為丹陽侯;孫曦才過了弱冠之年,便已是受封為嗣侯,兩人各有府邸與奴僕、黃金寶玉……
只是,為求邊關太平必然犧牲了不少兵士,多少家庭夢碎、天人永隔。
而,劉書寰跟隨著沙羨侯的軍隊不久,在一場戰役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師娘,我求求您……讓我去找哥哥!」
劉翎萱接獲消息,心痛如絞。她沖到石嘉儀面前跪下,懇求離開。
自一年多前她在師父房間外頭的草地里發現了平安符後,她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得離開將軍府的。是因為答應了師父要留下來等他們出征回來,她才強迫自己留下,否則,照師娘事後的轉述,說師父把她送的平安符轉贈給胤哥哥,他卻丟在車地里的殘忍事實,她怎麼忍得住這痛苦,繼續住下來……
現在,他們都要回來了。少了哥哥,她還在這里做什麼?
胤哥哥不想再見到她,對于這一點,她知曉的!
她自己走,總贏得過被人趕走,思及心中的苦楚,她想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往後,就把那股痴戀當成永遠的秘密,深深藏在心坎,絕不流露,造成誰的困擾,尤其是他的……
「這……還是等將軍回來再做打算吧!」石嘉儀不能作主,她們才接獲消息,她根本還未及反應,翎萱就說要離開,教她如何是好?
畢竟,上天是厚待了孫家,讓他們一家平安歸來;卻一再讓劉家斷後,這喜與悲分寸如何拿捏,著實擾人。
「師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我等不了了。」看著府里內外歡天喜地地恭賀孫家多了兩名侯爺,卻在瞧見她的時候斂下了喜悅,流露出同情,就是向來樂天的她也受不了這兩異的吊詭氛圍。
「應該就快到了,你再等兩天吧!或許你師父會帶回新消息也不一定。」
「再等兩天!師娘,兩天前您也這麼說,現在還要我等兩天?若是師父還不回來呢?不行!我一定要動身去……」
「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突地,一陣喳呼傳來,震驚了府里內外。
將軍回來了!石嘉儀猛地站起,看向門外嚷著的人。
「師父回來了!」劉翎萱欣喜,從地上爬起,雙眸流瑩著冀盼,還有……更多的不知所措。
「將軍進城了,現在正在城門口接受大家的歡呼呢!」一路奔進將軍府先行通報的士兵說道。
「真的回來了,我們快到門口迎接!」石嘉儀一顆懸吊著的心總算放下,她相信丈夫會有辦法阻止翎萱的。
將軍府外,歡聲雷動,百姓的熱情與歡呼融化了冰霜,點點的白雪緩降,卻無法阻止百姓們奔出觀望。綿延數里的車隊,揚著象征威武的旗幟,領在前頭數十匹駿馬,孫氏父子就在其中。
劉翎萱幾乎第一眼就找著了孫胤,他的樣貌如昔,卻多了抹剛毅與銳利,兩道斜飛的粗眉配上凌人的眼神,足以不費兵卒便嚇壞敵人。
他的身材也健碩許多,披著沉重的戰袍,猶如不敗的戰神……
他變了,距離她愈來愈遙遠!
他在天,她于地,遙遙相對接連不著。
心像重重地被擊打一般,又痛又沉。
「夫人……」
不知何時,孫皎等人已經來到她們面前,且紛紛下馬。
劉翎萱想斂下難過的心緒,強展笑顏已經太慢了。
「你們可終于到了。門外風大雪大,有話進門再說。」石嘉儀顧不得劉翎萱此刻的心情,趕緊說道。
劉翎萱只得無奈地跟著進門,但並未跟到大廳。
他們一家團聚,她算什麼呢?不如回房收拾行李,稍晚再來向師父拜別。
她恍神地走往自己的廂房——
「翎萱!」
她微轉頭,孫胤昂藏的身軀立在她的眼前,渾身散發著陽剛的氛圍,一年多來,這是他倆最近的距離。
明明相識了十余年,知悉彼此的種種,卻在此時,頓感陌生。
「胤、胤哥哥。」
「一年沒見,你對我沒有半句話要說?」孫胤看出她的不對勁,只草草地交代了侍從便跟在她身後。
讓他百思不解的是,孫曦回來了,難道她不高興嗎?為什麼要往房里走?
「恭喜你成為侯爺。」她淡漠地說。知道自己惹他煩了之後,她會盡量少出現在他面前,這麼做不會再惹他不悅了吧?她忖道。
「我要听的不是這個。」孫胤搖頭。他感覺到她的怪異,她太安靜了,不像她!
那甜笑未變、樣貌未變,可帶給他的感覺卻變了。
他察覺到她的不快樂,是因為書寰嗎?
那麼,他與她同悲!
這場戰役,明著他們是贏了,卻輸掉了過往值得回憶的種種。
「那你要听什麼呢?胤……侯爺!」
「不要叫我侯爺!」他突然對此生厭。
如果那是用書寰的命和翎萱的笑靨換來的,他寧可不要,「我不稀罕!你故意這麼喊m&=是諷刺我們孫家嗎?」
「我沒有這樣想,如果、如果你是想我為什麼還在這里的話,那我走!」她轉身。
「你能走到哪里去?」他及時捉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地鎖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將軍府。」她偏過頭去,他們回來了,是她離開的時候。
她不禁再次痴想︰若是沒听見那番話,多好!
「說清楚!」
「這里已經沒有我容身的地方了……我要我哥,我要他……」她激動地沖口而出,自己想念的心情、破碎的愛戀與舉目無親的痛苦同時涌生出淒慘的悲鳴,在她心上、眼中竄出哀傷的痕跡。
連著幾日累積出來的悲傷,遠遠超出了她所能夠阻攔的境地,在這個時候一一爆發了。
「誰說沒有容身的地方?將軍府是你的家呀!」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算書寰離開了,她還是可以待在將軍府。
「不,不是!哥也不在這里,我留在這里做什麼,我早該跟著他一起去的,這樣我就不會孤單了……嗚……」她失聲痛哭。
一听她消極的想法,孫胤一凜,「你胡說什麼!書寰失蹤與你留在將軍府是兩回事。」
「我要走,我要去找我哥……」她嚷道。
「你找不到他的。」他突然道。「我們在北方找了好幾個月。書寰他應是……死了!」說失蹤只是好听一點,實則,他們找了這麼久,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劉翎萱整個身子僵住,「你胡說,我哥怎麼可能死了?你們是好朋友,怎麼可以隨便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