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可事實就是如……」
「我不听你胡說,我不听!」她捂住耳朵,任性得像個孩子。
「你要听!我不能讓你做傻事,你不能離開將軍府去找他……他已經死了!」
啪地一聲,劉翎萱拒絕接受這個說詞,激憤地甩了他一個耳光,氣氛頓時凝住了。
「你早晚都得接受這個事實。」縱然被打了耳光,孫胤仍沒有動氣,他可以體會她的心情,也不會同她計較。
「不!怎麼會?」她沉痛地凝著他,心里的不安益漸擴大。
她知道他向來就謹言慎行,不說謊話……
沒有把握的事,他是不會輕易說出的。
那麼……哥哥真的死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的身子踉蹌一退,嘴唇微微的顫抖,心魂似離體了般,搖搖晃晃,沒個真實。
見她大受打擊的模樣,孫胤一陣心痛,他失去了好友,心里未必好受,偏偏他身為男兒,不得輕易淚流,只得將酸楚往肚月復里吞,並打起精神安慰她。
孰料,一年多未見,她不是從前的她,宛如她的身影、心境皆蒙上了一層紗,看似可以窺見,卻令人更加迷惑。
她的心,也捉模不定了。短短一年多,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翎萱?」他不確定她是否在盤算著什麼,但,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她走的,不會讓她在他眼前消失。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像是接受了哥哥已死的事實一般,表面上平靜無波。
可,孫胤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他再次扳住她的肩,無聲地命令她抬眸看他。
「你不可以離開將軍府。」
「為什麼?我留下來干什麼?這里本來就不是我家!」她喊道,這聲喊叫喊出了她心里的悲苦。
「誰說不是?書寰把你交給我了。」孫胤說出事實。
「什麼?」哥為什麼會這麼說?
「在他投奔沙羨侯的前夕,他把你交給我了。」當時,他只當書寰是說說而已,不料,惡事一語成真,那日的托付並非玩笑。
所以,這是他改變態度的原因?劉翎萱說不出一字半句。
她的後半輩子是必須拿哥哥的命去換,才能換得到?
多可悲又可笑呀!
莫怪乎他沒去與大家同歡,還重復的說著要她留下來的話,甚至,態度丕變……這一切的一切,只為——哥哥的「交代」?
他不是真心喜愛她,只是「托付」?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好久好久,她才擠出這句話,逞強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她。
孫胤不知道她是怎樣想的,只見她脆弱的、慘白的模樣,心跟著揪緊,安慰的握著她的手,「我不會讓你離開的。翎萱,我答應過的一定做到。」
「我說不必就不必!我不想成為誰的包袱!」她想甩開他的手。
但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放開我!」劉翎萱使力,這一年來捕快的訓練也不是做假的,她拽著他的手,兩人互不相讓,最後,紅痕清晰的印在她的手腕上。她咬著唇,委屈與羞憤同時涌升,淚珠在眼里打滾。
孫胤一陣不舍,終于放開她。
雙手一得空,她轉身就想跑。
看出她的意圖,孫胤趕忙攬住她的腰際,輕輕往懷里一帶,將她鎖進胸前那片空隙里。
「用不著同情我。」她只當他的溫柔是憐憫、是賞給她的。她不要這種同情的感覺,更不要成為他的負擔,盡避,她幻想過倚在他懷里,像小時候那樣,已經很久很久了。
但是,他說不要她的,是他說的!
「我不是同情你。翎萱,我知道你想哭。」他只是要借她胸懷倚靠而已,「想哭就哭出來吧!」
她的身子一緊,說道︰「我不會哭,不會!」
孫胤沒有接話,那柔軟的身子比他所想像的還要能夠影響他。
他的思緒大亂,明知道她喜歡的是孫曦,卻想藉著書寰的「交代」來困住她的情感。他是卑劣、他是自私,可此時,他想放縱自己,任自己的心意而為。
如不這樣,她應依偎的人是孫曦,不是他……思及此,心中諸多不甘,教他更不願意放手了。
這時他才恍然明白,書寰這個好兄弟是懂他的,他早明白了他對翎萱的心意,才會在臨走前,將翎萱托給他。
而他,在心底悄悄地打定主意——娶翎萱。
「嗚……」泣聲緩緩在他懷中飄出。
她是在哭自己的悲慘,竟要拿哥哥的命去換,才能得到她所愛的人的垂憐;她也在哭自己的不濟,居然想賴在他懷中放聲大哭,永遠霸佔這塊領地;她更為自己從前的呆蠢哭泣,為什麼明知道他不要她,她卻無法做到真正的離開他……
「哭吧!有我在這里做你後半輩子的倚靠,等我們成親後,將軍府就是你永遠的家。」他的心沉擰著,本來已生冷的面目此刻被溫柔和心疼給取代。這一瞬間,仿佛時光倒回了從前,他記起了當年在花樓找著她時的承諾……
听罷,她哭得更為淒慘,心頭的酸澀泛濫成災,是為他的「守諾」。
他以為她是傷心從此得跟孫曦相見無言,心一寒,決定他要霸道一回。
第五章
提出成親的請求,怪異的是,沒有半個人反對,就是曾親眼目睹與翎萱兩小無猜模樣的孫曦也無半句反對意見!
孫胤納悶極了。不過,他也很快地籌備婚禮。
將軍府上下四處充斥著喜氣,將軍夫婦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頓時年輕了好幾歲。
在上朝叩謝皇恩之後,孫胤雙喜臨門,一是搬進御賜新居,二是迎娶新婦。
唯一有困難的是,劉翎萱堅持要找到劉書寰的尸身並運回京城,雖知希望渺茫,但孫胤還是同意了,並派了十名家僕前往北方尋找,不找到劉書寰不會折返。
當他倆依循禮法,在將軍府里拜完天地,花轎便由將軍府出,直至丹陽侯府邸才宴客。
好似劉翎萱是將軍嫁出去的女兒,而非無父無母被將軍收留的孤女。
前廳叫嚷喧鬧了大半夜,尚無止息的跡象。
劉翎萱被送進新房已兩個時辰過去,肩胛和頭頂都因身著貴重的鳳冠、喜袍而酸痛不已。
若非她有習過武,早透不過氣來了;不過,撐了兩個時辰也夠久了吧?
早知成親這麼麻煩,她就、就……
就怎麼樣呢?
不嫁嗎?不,她隨即搖去那個念頭。
嫁給胤哥哥是她小時就有的願望呀!而今終于成了真,怎反倒有種虛幻不實的感受?宛若這一切都下是真的,只是她的夢境……
想到那年在師父門外听到的話,仍清晰可聞,依然刺骨揪心,至今他卻娶了她,要替哥哥照顧她後半輩子。
他心里一定有許多不情願吧!她想著。愈覺這場婚禮的可笑,縱使師父、師娘他們都開心祝福,可只有他和她知道,這場婚事是怎麼來的。
壓根兒是一相不情願!
思及此,她覺得自個兒沒必要再演戲了。刷地一聲,掀掉了蓋在頭上的喜帕,險些兒嚇掉喜婆的三魂七魄。
「這、新娘子怎麼可以自行掀喜帕?」說著,喜婆就要蓋回喜帕。
「我不但要掀喜帕還要拿掉這個。」她拿掉鳳冠,也不顧珠飾會掉落、發絲會散亂,反正要拔掉頭上的重物就對了。
「哎呀!不可以……」但來不及了,劉翎萱已經將鳳冠拿了下來放著,隨即揉揉肩膀、轉轉頭,試圖放松。
好一會兒,才望向瞠目結舌的喜婆,喜婆的手停在半空中,僵著身子像是被定住了般。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她遣她走。
喜婆被她的動作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從來沒看過這樣不守規矩的新娘子。還有,新郎都還沒有回房喝交杯酒,她的工作還沒完呢!怎麼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