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嚴守與孫皎的規定,天黑之前返回將軍府,卸去一身的髒污,陪著石嘉儀一同晚膳。
這天,因為是立冬,全府衙的人提前下工,回到將軍府的時辰還不到用膳時間,是以,她來到練功場,痴恍地看著一片空蕩的場地,回想從小到大的種種。
她記得,他們到外頭抓了滿滿一罐子的蟋蟀,在這里展開斗蟋蟀的游戲。
她記得,他們在這里辦小型婚禮——
胤哥哥,我要演你的新娘。
我不要!這個已經玩了至少十遍了。
那麼,再一次就好了。
你上次也這樣說,如果真那麼想玩,你去找孫曦當新郎。
可是師娘說要我當她的媳婦兒。
那又如何?孫曦也可以娶你。
不要不要,我喜歡你當新郎。
不如你的願,你是不會死心的喔!好吧!這是最後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
劉翎萱記得,那次真是最後一次玩這個游戲了。後來,他們接受了師父的訓練,而她去學女紅,四個人再在一起玩的機會不多。
還有一次,他們結伴出去玩,結果她被拐走……
再來,他們就離開將軍府了。劉翎萱的眉頭鎖了起來,這些過往,恐怕只會存留在她的腦中了。
他們大概不會回憶吧!尤其是胤哥哥!
當她听到他跟師父說的那些話之時,她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都在忍耐。
難怪一听到可以離開將軍府,他搶在最前頭,只怕擺月兌她,是他老早、老早就想做的事吧!
她凝聚著淚,他一個無意的舉動教她猜出他心中的想法。
思緒停頓了半晌,霞色漸漸被黑暗取代,冷風吹痛了她的背脊與眼眸,她眨了眨眼,轉身離開練功場。
暫別了,她的回憶……
「翎萱小姐?你已經回來了!」婢女見到她,一臉驚訝。
「嗯!有事嗎?」
「夫人以為你還沒回來,還在念著呢!」
「是嗎?那我去找師娘。」平常回來時,她都直接往食堂去;今兒個是她忘情了,以為時間還早便到了練功場,一逕地想著過去,竟拖慢了時辰。
「師娘……咦!這什麼?」口里的呼喚化為一陣驚呼。
她的腳下似乎踩著了什麼硬物般,她往後退了一步,瞧見了藏在寸草下,熟悉的平安符玉飾!
她不是送給了師父嗎?怎麼會在這里?難道是師父急著出門,落下了它?
她彎身撿起,滿腦子疑惑。
「翎萱,你回來了?」石嘉儀听見了外頭的異動,推開房門即見劉翎萱,「你在看什麼?」
「師娘您看,師父沒把我送的平安符帶走。好險是掉在這里,要是掉在別處,可就找不回來了。」劉翎萱慶幸地說道。
「這……」石嘉儀一听,立刻聯想到……她的心底隱約有些明白,但她不知道該不該說。
「師娘,怎麼了?」看出她的異樣,劉翎萱急道。
「沒、沒什麼!」
「師娘,您不必擔心啦!就算是師父沒這塊平安符保佑也會平平安安的,這東西的意義沒這麼重大啦!」她不知情地安慰著,但體內也有股難過心緒泛升,再見此物,她憶及胤哥哥對她的好……
全是假的!
他既然對她不耐煩,當時何必裝模作樣,送了她這塊玉呢?
石嘉儀掩不住心疼,她決定還是告訴她。若胤兒真對她無意,趁早讓她明了,總好過她對胤兒抱著期待,「其實,胤兒那天便把平安符討了去,不是將軍沒把平安符帶走……」
師娘支支吾吾的話,卻讓劉翎萱听明白了。她連結了整件事,終于想通。
她清楚他的意思了!是他刻意丟掉的。或者該說,他丟掉的是過去對她的情分,他早就想丟了,早就後悔買玉送她的,只是苦無機會!
後來她把平安符送給師父,他見著了,也逮到了機會,便這麼毫不猶豫地丟了,渾然沒想過——她是怎麼寶貝這塊玉的?
他曾經親眼瞧見過,她是如何寶貝它!
他不是不知情,而是故意。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而是做不到回應它。
他不是不願意接受,而是更不想勉強自己接受她。
為什麼?她只是愛上他。
這樣錯了嗎?
錯了嗎?
她只是想要表現對他的情意,他卻用這樣的方式拒絕她!
如此難堪的拒絕……
「翎萱……」石嘉儀不放心地瞧著她瞬間刷白的面色。
「師娘,我還不餓,您不必等我了。」匆匆地丟下了這句,劉翎萱握緊玉飾,奔離現場。
在還沒有淌下一顆淚水之前,離開這再度撕裂她情感的地方。
「唉!怎麼會這樣呢?胤兒太不應該了,竟把這玉丟在這里……」若她早點發現的話,事情是不是比較容易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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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讓劉翎萱重拾那塊被丟棄的玉飾之後,她明顯地變了。
不再開口笑了,整個人恍神恍神,心不在焉般,人更是瘦了一大圈。
平常上工的時候還好,有事情讓她忙碌;回到將軍府,她的心便習慣性的揪緊,連石嘉儀都看出她在勉強自己扯出一抹笑。
用完晚膳後,是她備感孤獨的時光,昔日的種種歡笑,似乎離她好遠好遠……
「翎萱,你在發什麼愣呀?」
「沒、沒什麼。」她抽回神,看到空蕩蕩、沒坐上三個人的圓桌,感到落寞,思念像條繩索,緊緊地絞著她,可悲的是明知不會有人思念她,她卻還是掛念著他……
「別騙我了,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那點心思能瞞得了我嗎?」
似是染上了她的愁緒,石嘉儀也在心中嘆了口氣。
若不是稍早前收到胤兒寄來的家書,恐怕,她也還處在惶惶不安之中吧?
「師娘,這回您可猜錯了,我只是在想城西客棧里的雞怎麼會在一夜間被偷光光了?」劉翎萱借口道。
「這種事交給師爺和捕頭就行了,你只是個捕快,研究這個做什麼?」石嘉儀自然不會把她的話當真。
「這您就不懂了,我雖然是新手,但也要分擔一下捕頭的工作啊!說不定讓我立了幾個大功,捕頭就換我做了。」她又勉強自己說說笑笑,可總是口不對心。
石嘉儀听罷,只是搖搖頭,不以為然。
當初丈夫破例讓她進衙門工作,可不是讓她找機會升上捕頭的,只為留住她,讓在戰場上的書寰能無後顧之憂。
「師娘,您不相信我有這個能力嗎?」見石嘉儀只盯著她看,眼里帶著深意,她不禁顰起眉。
「相信,師娘怎會不相信呢!只是女大當婚,若你做上了大捕頭,哪家公子敢上門來提親呢?」她借故探著劉翎萱的心意。
「人家才不稀罕成親呢!」說完了這句話,劉翎萱像想起了什麼事一般,停頓了下來,小臉蛋上愴然若失。
「這可不行。你師父臨行前還特別交代要我為你留意好婆家呢!」
「師娘,不要啦!您就當沒有好婆家就行了,千萬別把我趕出去。」她心驚,嫁人和自力更生是不同件事,她可以搬出將軍府,就是不要嫁人。
「傻孩子,這怎麼是趕呢?」看來翎萱還不想嫁人,呃……或許該說是她對胤兒的心意堅定。
「師娘,總之我不要嫁,您就別逼我了。」
「好好好,先不提這事。稍早前我收到胤兒的家書了,他們已經打了勝仗,不過還不能回京,現在準備到……」
听到胤兒兩個字,劉翎萱的心登時冬跳個不停。
沒辦法呵!他的名字如同他的人一般,至今還是深深地影響著她。
她想知道他的消息,但又忘不了那天無意間听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