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的倒霉日子,她確實不應該出門上街。
「你是要乖乖地跟我們走,還是被我打昏之後扛走?」
身後的人還真好心,給了她兩條路選擇。
她低垂眼簾,虛心求教︰「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有!」硬邦邦的東西朝前再頂了一下,「殺了你,讓你暴尸街頭。」
還真狠,一絲痛楚在她的背上泛濫開來。如果她沒有猜錯,那應該是一把異常鋒利的刀吧?
「顧不了,怎麼樣?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在這樣的形勢下,還容許她選嗎?顧不了回過頭,看著自己身後笑得很是貪婪的臉,「我跟你們走。」識時務者為俊杰,她舍不得自己的腦袋被打破。
「很好,那麼,我要求把你的布包交給我保管,你也沒有意見吧?」
耙情她僅有的一點兒小招數也被他看破了?嘆了一口氣,顧不了解下腰間的布包遞給他。
「很好,那麼顧不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一條黑色的布纏上了她的眼楮,頓時,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這只不幸的蟬,沒有被螳螂吃掉,終究還是落在黃雀的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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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手中的絹布落地,柳冠絕花容失色,緊盯著面前的小廝,「你說不了不見了?」
噩夢終于成真,她的腦海一陣混亂。
報官?不行,萬一就是當朝為官的人做的,官官相護,即使她冠雲坊名氣再大,人脈關系再廣,這樣做不但沒有作用,還等于直接告訴了整個京城,顧不了就在她冠雲坊內。
即使救了顧不了,只要她人在京城一天,能保證她不被他人重新擄去?
彼伯父現在音信全無,穆王府、飛雪山莊、萬花閣,一個比一個遙遠,根本就鞭長莫及。退一萬步來講,即使是趕來了,只怕那時,不了已經,已經……
不願意再想下去,柳冠絕使勁搖頭。
「老板,有人求見。」
偏偏在這節骨眼上,還有人不識相地來打攪。
「不見,不見,我什麼人都不見。」心煩意亂地揮手,她現在的心情是壞透了。
「不行的,我們老板說了不見你。」
眼看著那名不識抬舉的家伙旁若無人地闖進來,柳冠絕的火氣就一個勁地往上冒。
好啊,她現在是正無處發泄,既然有人送上門,她也就不客氣了。
粗魯地挽起衣袖,露出兩截藕臂,她揮舞著拳頭沖到來人面前。
「是哪個沒長眼楮的混賬烏龜王八蛋——」
聲音忽然停下,待看清了來人的面容,柳冠絕驚喜交加地放下拳頭,「你——」
天無絕人之路啊……
「冠絕,多年不見,你的脾氣還是一點沒有改變啊。」來人取下頭上的斗笠,一身風塵僕僕,顯然是日夜兼程趕路而來。
第五章
眼前的黑布忽然被取下,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房間內的光線,眯起了眼楮,顧不了四周看了看,不多時,有個面色蒼白的家伙被人扶了出來。
「大人,顧不了已經帶來了。」那個將她綁來的混蛋恭敬地朝那個病癆鬼施禮。
「康凡,你這次做得很好,我自當重重有賞。你先下去吧。」那名大人揮了揮手。
「你是誰?」靜默了一會兒,顧不了開口問。
「我?」喬延壽愣了一下,而後哈哈地笑起來。沒料到被自己給嗆到,旁邊的人連忙上前為他拍背,好半天,他才緩過氣來。
「你笑什麼?」顧不了對他那種虛偽的笑容深感厭惡。
「我是在笑小泵娘你的勇氣可嘉,很有膽識。」咳嗽了幾聲,喬延壽才慢慢地說,「一般像你這樣年紀的小泵娘被擒,按理說不都應該哭爹喊娘嗎?你這樣鎮定,實在是少見。」
「我哭爹喊娘你就會放了我嗎?」顧不了問他。
「不會。」喬延壽回答她。
「既然你不會放我,我又何必浪費我的嗓子和淚水。」顧不了想聳肩,卻遺憾地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著。
「顧不了,你確實很聰明。」喬延壽接過旁人遞上的一杯茶,「那麼我抓你的原因你也明白了嗎?」
「明白,怎麼不明白。」顧不了在心里嘀咕,人怕出名豬怕壯,她終于明白老爹為什麼要躲到洞庭湖去隱居。「你不就是要我為你治病嗎?」
「我喜歡聰明的女孩。」喬延壽示意身邊的人扶起他,走到顧不了的面前。
白淨的面容,看來不過四十上下,面皮卻腫脹不堪,眼楮也是浮腫一片,下巴的肉松松垮垮,步子虛浮,搖搖晃晃,沒有人的攙扶根本就站不穩。
「顧不了,那你看看,我的病,你能治嗎?」他呼吸急促,有些急切地問她。
彼不了別開臉,避丌他的鼻息,難以忍受他身上發出的味道,「能治。」
他大喜,再上前一步,「那你什麼時候替我醫治?」
彼不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抱歉,我只說你的病我能治,但是我並沒有說要替你醫治。」
「為什麼?」听了顧不了的話,喬延壽的眼神一下子凶狠起來,「你既然可以醫治穆王府的小王爺,為什麼不能醫治我?」
「家父曾立下規矩,藥王莊除了四大家族,不救外人。除此之外,若是要醫治外人,必須符合以下條件。」
「什麼條件?」
「為富不仁者不治、為官不清者不治、做人不義者不治,最後一條,不潔身自愛者不治!」
「我不符合哪一條?」
「你說呢?」顧不了連眼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反問他。
「如果我非要你救我呢?」喬延壽忽然笑了,那種笑聲,讓她直想吐。
「你也說了,藥王莊只救四大家族的人,穆秋時是萬花閣花三閣主的夫婿,所以你救他。如果——」他眯著眼楮看向顧不了,本就浮腫的眼楮幾乎成了一條線,「你成了我的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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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成了我的妻子呢?」
這句話可問得真好,她顧不了從小到大什麼都沒有怕過,但是喬延壽的這句話,真的讓她害怕了。
他得了什麼病,她一眼就可看出,勾欄帷帳中混久了,外毒入體,怪不得旁人。
本朝規定在朝官員不得狎妓,他以何種方式發泄,她大概也能從他的言談中略知一二。
他說,一般像她這樣的小泵娘被擒應該哭爹喊娘,可見他的經驗還不少。
他究竟抓了多少個小泵娘?這個衣冠禽獸,實在可惡!
手下意識地模向自己的腰間,觸手卻是空蕩蕩的。
她苦笑了一下,差點兒忘記,從不離身的布包早就被人沒收了去。
他們可真是會打算,不,應該是說精明吧。繳了她的武器,縛了她的手腳,她現在就像是沒了翅膀的鳥兒一樣,想飛又飛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彼不了瞪著在自己腳邊爬來爬去的大老鼠,忽然覺得情形有些好笑。
她現在身處險境,性命岌岌可危,那個大混蛋明天還要來問她答案,她怎麼還可以在這里自得其樂!
治,或者不治?
嫁,或者不嫁?
不治他,她就死定了;嫁給他,她才是真正瘋了。
她抬頭看向窗外,窗外的月亮異常地明亮,又圓又大。
又是滿月了啊……
想起四個月前,在杭州的飛雪山莊,有個人對她說她像是月宮里搗藥的那只兔子,而且還是只花兔子、愛發脾氣的兔子……
他老愛瞪她,老愛吼她,還老愛教她一些大道理。
可是那天晚上,他對她笑了,笑得很好看,就像現在天上的月亮那樣好看……
嘴角彎起,她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