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答應她,要陪她一起去南京,不會離開。
她相信了,很相信。
可是他騙了她,他沒有如約去南京,讓她等了又等,等到最後都已經失望了,但是她還是堅持在等。
笑容逐漸在臉上消失,垂下眼簾,她暗自嘆了一口氣。
他為什麼要騙她呢?
她的心,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啊……
明天,是生,是死,她不知道。要讓她醫治喬延壽,那是萬萬不可能;要她嫁給那個農冠禽獸,想起來就想吐。她不奢望喬延壽會放了她,依那種人的個性,若是她不從,他一定會殺了她吧。
如果她死了,會怎麼樣呢?
他會為她掉眼淚嗎?
心好疼啊……
雙腿曲起,她將面頰靠在自己的膝蓋上,覺得鼻子一陣發酸。
不能哭,不能哭,她是顧不了,是從來都只會笑的顧不了啊……
她拼命地對白己說,可是還是忍不住,心里一直一直在念——
花二哥,花二哥,花二哥……
「不了!」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一愣,隨後搖搖頭,對自己的幻覺感到好笑。
「不了!」這次聲音大了些。
她抬起頭,滿臉淚痕,淚珠還在持續滑落。
裝著鐵柵欄的窗外,是熟悉的面孔。
錯覺還真是厲害,連人都看見了。
「不了!」窗外的花莫愁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印象中的顧不了是從來都不哭的啊,只不過是被抓了短短一天,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對自己的呼喚不理不睬,只是呆呆地望著他,這更讓他擔心。當下離開窗戶,走到門口,撥開剛才被自己打暈的家伙,抽出長劍。只見寒光一閃,門上的枷鎖已經被削成兩半落在地上。
花莫愁推門而入,看見顧不了被反綁著雙手,坐在地上,眼楮還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他拍拍她的臉蛋,她的焦距才緩緩地對準他。
「不了,你沒事吧?」解開她的繩索,看著她發紅的手腕,他細細地為她揉搓。
腕間傳來他的溫度,她囁嚅著,不確定地問︰「花二哥?」
花莫愁皺起眉頭,為她的意識恍惚而困惑。停下手中的動作,他捧起她的臉,讓她的眼楮直直地看著自己,「不了,是我啊,我是花二哥。」
是了,是了,是花二哥,她終于找到他了,不是她的幻覺。
淚水頓時迷蒙了視線,顧不了伸出手,牢牢地抱住花莫愁,「花二哥,花二哥……」
她好激動,想要站起來,腳下卻一軟。花莫愁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攔腰抱起。
「花二哥,花二哥……」顧不了將臉頰靠近他的胸膛,不住地喃喃自語。
熟悉的藥味縈繞在他的周遭,花莫愁低頭看著她淚痕未干的臉上紅通通的,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將額頭抵上她的額頭,他驚訝地道︰「不了,你在發燒。」
「發燒了嗎?那就是受了風寒了。」她閉著眼,接著他的話無意識地說著,「花二哥,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不要再待在這里,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要嫁給那個混賬……」
心,因為她的高燒而充滿憐惜,因為她說她找了他好久而充滿愧疚,因為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而怒火中燒。
雙手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他低聲誘哄︰「好好好,沒有人逼你,我馬上帶你走。」
「真的嗎?」她臉上露出安心的笑容,手卻將他胸前的衣襟抓得更緊,「不可以再騙我了……」
看來,他在她的心中還真是沒有信用啊。
他苦笑了一下,抱著她出了房門,正要躍上房頂翻牆而去,懷中的人兒又開始反復呢喃︰「我的布包,布包……」
他將耳朵貼近她的嘴唇,依稀可以听見她是在念叨這幾個字。視線落到她的腰間,發現她平日里隨身攜帶的布包果然不見了。
「布包,布包……」
見她眉頭蹙起,花莫愁嘆了一口氣,抱著她重新向宅院內走去。
☆☆☆
「大人,大人……」
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來,連叫帶喊。
房門被拉開,喬延壽被人攙扶著走出來,盯著面前驚惶失措的來人,「何事如此驚慌?」
「大……大人!」跪在他面前的人吞吞吐吐,「關……關在地牢的顧不了,顧不了……」
「她怎麼了?」喬延壽心下一驚,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雙手一收,竟然不需攙扶就上前了一步,拽住來人的胸口,「莫非她死了?」
他並不關心旁人的死活,但是顧不了不同,若是她死了,他也就死定了。
這麼想著,他的眼中也露出了凶狠的目光,朝來人狠狠地踢了一腳,將他踢下了台階。
「我是怎麼交代你們的?怎麼就讓她給死了?」
被踢翻的人重新爬起來,戰戰兢兢地回道︰「不是,顧不了沒有死。」
「沒有死嗎?」喬延壽松了一口氣,身子隨即搖了搖,差點兒倒下,兩旁的人立即上前扶住他。
「只要沒死,就行了。」只要顧不了活著,他就有辦法逼她就範。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喬延壽已經覺得很不耐煩了,「有什麼事就快點兒說!」
「是……是顧不了不見了。」
「不見了?」剛要眯上的眼楮忽然又睜開,喬延壽怒視面前的人,「你是說她不見了?」
「不關小人的事啊。」惶恐的語調猶帶著哭腔,「小人本來在門口守著,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暈過去了,等小人醒過來,顧不了她就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那你還愣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快去找?」手一揮,喬延壽大吼著。
「小人帶人到處找了,就是找不到。」
「找不到?那她究竟在哪里?」喬延壽血紅著眼楮,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救命草,怎麼能讓她從手心中溜走?
「在這里。」
陰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喬延壽只覺得眼前寒光閃爍,兩旁攙扶他的人就毫無聲息地倒下了。失去了支撐,他身子一軟,癱在門框邊。
「你是誰?」由自己喉嚨上的劍尖一直向上,他看到面前穿著黑衣的男子,相貌英俊,表情卻如鬼魅。而顧不了現在就被他一只手環著摟在身側。
「你就是戶部主事喬延壽?」
男子沒有感情的語調讓喬延壽周身泛起了寒意,他忙不迭地點頭,「是是,在下正是。」
「無恥之極!」輕蔑地打量著他,男子不屑地開口道。
怒火在胸中燃燒,喬延壽只想殺了面前對他不敬的男子,但是喉頭間冰涼的感覺讓他硬生生地將已經到嘴邊的罵聲壓了下去。眼珠子一轉,看向男子牢牢護在身側的顧不了,想來也是和他有同樣的目的,他連忙開口道︰「若是兄台有人急需醫治,大可先將顧姑娘帶走。」
「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顧不了。
「所謂先來後到,好歹也是在下先發現顧姑娘的,兄台你事後可否——」話突然打住,為著男子忽然轉向他的凶狠目光。
「事後怎樣?」
喉頭間的緊迫感又強了些,一絲疼痛襲來,喬延壽甚至可以感覺溫熱的血液流出。他的心在狂跳,雙眼無奈地看著下面一群因為他被制住而不敢有所行動的護衛。他不想死啊,若是沒有了顧不了,他還能活多久?他不想再日夜恐懼下去了。他厚顏無恥地說道︰「事後可否奉還給喬某?」
男子目不轉楮地看著他,直到他額際的汗水慢慢地滑落,才開口大笑,笑夠了,止住聲音,開口對他說︰「喬延壽,我本來該殺了你,可是殺了你,我怕髒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