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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休 第3頁

作者︰葉翩然

幾道閃電過後,狂風大作,雨隨風勢,暴雨傾盆而下,打得兩人幾乎不能站立。

雨越下越大,兩人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蹣跚而行,娉蘭終于看見那條熟悉的小路,歡喜激動得不成語調地道︰「快看,快看,就要到了,就要到了。」話音剛落,身邊一沉,那個男孩「撲通」一聲倒在泥水之中。

男孩因為腿受傷,加上從清月帳中出逃時,一路背著娉蘭,下雨後一直強撐而行,此時早已沒了力氣,一口氣沒有上來,人便暈了過去。

娉蘭嚇得愣在那里,望著泥水里一動不動的男孩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好一會兒,她才蹲去,用力地搖晃他道︰「你快醒來,咱們就要到了。」

晃了半晌,男孩一直沒有動靜,娉蘭「撲通」一聲坐倒在泥水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雨漸漸小了,有微風吹過樹叢,發出呼呼的聲響,娉蘭仰頭望著黑乎乎的樹叢,想去把孤坦大叔找來救回這個男孩,但望著面前漆黑的樹叢不敢動。

「小妹子?」男孩忽然動了動,發出微弱的呼聲。

娉蘭心中一喜,低頭道︰「你快起來,孤坦大叔家就在不遠處,我帶你去。」

男孩躺著沒有動,只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小手道︰「小妹子,你別哭了,快去找你的孤坦大叔去吧,我不能動了。」

他的手心冰冷一片,此時對娉蘭來說卻是最溫暖的支柱,她用力地握在手里,來回地搖晃他,「可是——」娉蘭顫聲道︰「可是走這樣黑的樹林,我害怕呀。」

男孩喘了幾口氣,勉強從地上坐了起來道︰「我坐在這里看著你,你不要害怕,快去。」

娉蘭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樹林道︰「那你怎麼辦呢?如果他們要是把你抓走怎麼辦?」

男孩艱難地從懷中取出一物塞到娉蘭手中道︰「這個,你拿好,記得我叫風慶,若是有一天,有一個姓墨的人來找我,你就把這個交給他。記得了嗎?」

娉蘭點了點頭,又怕黑暗之中他看不見,回答道︰「我記得了。」

男孩微笑道︰「這便好,你快些去吧,如果有什麼動靜,就大聲地叫我的名字,我背上有箭,可以射死他們。」

娉蘭點了點頭,不放心地看了看他,站起來飛快地向孤坦所住的木屋而去。

樹叢雖然黑暗,她不敢回頭去望,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那個男孩在注視著她,不會有事的。

以至很多年過去後,只要有什麼讓她感到害怕時,她就會想起這個夜晚,孤獨地奔跑在黑暗的叢林里,樹葉在她身旁呼呼作響,他就坐在那里,目光透過無邊的黑暗,靜靜地注視著她,手中舉著一張小杯守護著她的安全。

第一章郎騎竹馬來(2)

憑著記憶,天色微明時娉蘭終于站在孤坦大叔的院門口,早早起來地孤坦正推門出來,望見是她一愣,隨機感覺不妙,驚問︰「娉蘭,怎麼是你?出什麼事了?你月姨呢?」

娉蘭只向身後指了指道︰「他在那里。快救他。」人便昏了過去。

記憶之中,娉蘭不知道自己昏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這一次昏過去後,她連發了數天高燒,一直處于昏迷狀態,被一串串的噩夢所包圍。

不是母親一次次地倒在血泊之中,就是清月渾身是傷掙扎著呼叫她,然後還會出現一張臉,帶著幾分模糊的男孩的臉,一遍遍堅定地對她說,快跑!快跑!

再次醒來,已是數天後了。

陽光透過窗戶斜了進來,暖暖地落在她的身上,窗子一角是墨綠的樹葉,微風吹過發出嘩嘩的聲響。

窗外有人在說話,語調低沉,聲音溫和,听見這個聲音卻讓她渾身一顫,是清月,這不會是夢吧,竟然是清月在說話。

「月姨?」娉蘭躍下床,長期的高燒和昏迷讓她渾身無力,剛跳下床,人便倒在地上。

窗外的人听見動靜沖了進來,跑在最前面的,素衣烏發的果然是清月。

「蘭兒!」清月俯身將她抱住,緊緊攬在懷里。

「月姨!」娉蘭將頭埋在她懷里,貪婪地聞著她身上那熟悉的淡淡清香。長年的草場生活,早讓她和清月之間建立了一種濃于血水的親情。

清月將她抱到床上,溫柔地整了整她的發辮道︰「乖孩子,月姨在這里,一切都過去了。」

「月姨!」娉蘭想起那晚,如此的驚心動魄,以為溫柔的清月從此後再也不能相見,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還是這樣愛哭嗎?」門口忽然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一個瘦而高的男孩出現在門口,斜著頭打量著她,嘴角噙著笑,狹長的鳳目在她臉上流轉著。

成年後娉蘭清晰地記得第一次看見風慶的模樣的時候,他就那樣微笑地站在房門口,眉眼舒朗,額頭光潔,陽光落在他的嘴角,如他的笑容一樣明亮,整個人不像站在那里,而像空氣中的浮塵,似乎就一直呆在那里,只等著她睜開雙眼,便微笑著呼喚她︰「娉蘭,我在這里。」

在度過了那樣一個夜晚後,孤坦、清月、娉蘭還有帶給他們許多麻煩的風慶,似乎成了一個整體,他們為了躲避那些人的尋找,搬入樹林深處,暫時在那里安居了下來。

娉蘭後來從清月口中得知那晚發生的一切,清月被那群人抓走後不久,因為見實在審不出來什麼,對她的看管就松起來,于是她借著暴雨逃了出來,並很快回到帳篷,在找不到娉蘭和風慶後,她又匆匆趕向孤坦處,等她到孤坦的小木屋時,娉蘭已到了這里。

甭坦又在樹叢邊緣的泥水里找到了風慶,他渾身是血,跌坐在泥水里,已氣息微弱,但猶自強坐著,手里握著一張小杯。

娉蘭對于風慶一無所知,她不知道為什麼孤坦和清月會這樣看重他,待他如同自己一樣重要,那晚風慶給她的東西,她也很快還給了他,那是一個細長的盒子。她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懷里,細心的模樣似乎在放著一件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那是什麼?」每當娉蘭好奇地問他時,他的眼神里便會浮現出一抹她也讀不懂的落寞,目光落在她面前的虛空里,陷入自己的沉思,有時常常忘記娉蘭的存在。

娉蘭十五歲時,風慶已十八歲,能獨自出去狩獵了,他雖然長得瘦弱,但力氣卻並不小,曾經獨自打死過一只老虎,孤坦很看重他,常常對他贊不絕口。

風慶會吹笛子,在娉蘭十二歲的用刀子刻了一個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了她,從此後娉蘭一直帶在身邊,愛不釋手,當風慶隨孤坦去打獵時,她便一個人坐在屋外的核桃樹下吹笛子,一首接著一首,清麗嫵媚,有時竟能引來鳥雀鳴叫著飛來。

夜晚時,大家便會坐在月光下听她吹笛子,孤坦整理著白日里的獵物,清月收拾著家里的東西,風慶獨自坐在她身邊,時而溫和地注視著她,時而呆呆注視著月亮,每當這個時候,娉蘭就會覺得他很遙遠,遙遠到讓她無法讀懂他臉上的表情。

又是一年春天,再過兩個月,娉蘭就要十六歲了,十六歲呀,就像山間的那棵小桃樹,不再是瘦弱的模樣,而是一片鮮艷的雲霞了。

甭坦常教他們一些武藝,孤坦一向隨和,但在習武的時候卻對他們絲毫不放松,每到這時候,清月總是站在木屋前向三個向森林里走去的人吩咐道︰「孤坦,他們還是孩子,你不要太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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