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那就……去吧。
楚鳴鏑拄著他的刀一臉悻悻的表情坐在將軍府門口的大樹下,一雙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酒台那邊的人,真想一手一個把他們全給丟飛出去。
一群笨蛋,膽敢來這兒比酒招親?居然敢打他們熱情大方爽朗瀟灑的將軍大人的主意?這些人全部都該拖出去打板子,再潑上一身冷水讓他們冷靜思考一下癩蛤蟆與天鵝之間到底差了多少距離。
他一邊看一邊在臉上帶上裝出來的凶神惡煞般的微笑,只要有人看過來,他就立即把手里擦拭得明晃晃的刀對準那個人晃來晃去,存心起到嚇人的作用。
酒台那邊「咚」的一聲,又有一個人倒了下來,立即有人把他抬走——反正酒台對面就是女王特意設置的醫所,準備了最好的醒酒藥,以免他們因為喝酒而傷身。
這兩天下來,起碼也有百十來人倒在這小小酒台上,而且目前喝的還不是他們涼肇最烈的酒,不過看樣子,這些人都不合格,將軍暫時還是安全的。
想到這兒,楚鳴鏑看著端坐在酒台之上的雷夕照,一張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既得意又驕傲的笑容。
「雷將軍。」一個斗酒的人突然舉起手叫了起來。
「什麼事?」雷夕照目光在他那里停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喝下手中的酒,不過她此刻只是在獨酌,想讓她下擂台,起碼要到最後一場。
「楚副將那個模樣坐在那里讓人不舒服,他會讓我們精神緊張不能正常發揮平時的酒量!」那個人伸手一指,遙遙點向離他們幾丈遠距離的那個正呆笑著的男人。
楚鳴鏑耳力甚好,听見有人在抱怨他,立即「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你鬼叫什麼?」
「算了,楚副將,你先進將軍府里去吧,不用在這里看著了,不會出什麼事的。」雷夕照朝他揮了揮手,臉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
「將軍……」楚鳴鏑委屈無比地看著她。
「回去吧。」她又朝他揮了揮手。
「雷將軍乃我涼肇國鎮國之鳳,又何必自暴自棄到如此地步?」一個男人緩緩自長街盡頭走來,一張端正的臉上滿是不認同的神色。
「自暴自棄?紀大人真會開玩笑。」雷夕照笑著端起酒杯朝他舉了一舉,來的人是廷尉大人紀若愚,「怎麼?紀大人有沒有興趣來喝兩杯?」
「雖然紀某有奪鳳之心,但是這杯酒卻是不願喝的。」他冷冷走近,看著雷夕照。
雷夕照眯起一雙眼楮看著他,「怎麼?紀大人似乎頗不以為然。」
「人說雷將軍做事冷靜自若,此次比酒招親的舉動卻讓人大失所望,不啻于一場荒唐鬧劇,除了浪費了這一壇壇涼肇美酒之外,更浪費了雷將軍的時間和精力,若真要招親,紀某甘願接受雷將軍最嚴格的挑剔,但是雷將軍如果依舊以這種方式招親,恕紀某難以奉陪!」他神色傲然冷淡,自有一種崢崢氣勢。
「說得好,應該為此話再飲一杯。」雷夕照揚眉一笑,為自己添了一杯酒。
有只手突然伸了過來,拿走了她手中的酒杯,雷夕照側臉一看,來人斯文俊秀,膚色白皙,赫然是御史顧鳳至,他看著她低眉開口︰「雖然在下亦不認同將軍的做法,但是如果將軍執意如此,顧某也只好客隨主便,接受你的招親條件。」放下酒杯,他直接拿起那壇酒喝了起來,雖然壇里最多不超過半斤酒,但是他這邊喝完,整張臉立時就紅了起來。
「顧書生,不會喝酒還逞什麼能?」雷夕照出言攔阻。
「這樣總不會比將軍你如此擇夫的方法差。」顧鳳至只覺得腦袋立即暈暈乎乎起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從口腔中一路蔓延到全身各處神經。
雷夕照看著他身上的白衣,默默地坐了下來。
紀若愚走近她,「將軍可是遇到煩心的事?」
「怎麼會?」她抬頭一笑,眸中卻添了一絲不解。
彼鳳至伸手拿起第二壇酒,雷夕照眼疾手快就要搶過去,「你不能再喝了。」
彼鳳至面色微紅,卻抓著那酒壇說什麼也不肯松手,「喝不下也是要喝的,不爭取怎麼知道最後的結果是怎樣的呢。」
雷夕照的目光被他雪白的一截衣袖吸引,頓時看得入神,腦海中突然回想起那個一時囂張狂狷一時又冷淡若冰的男子,腦中一窒,心跳頓時亂了一拍。
為什麼還要想起那個人呢?她不是說過她並不是非他不可的嗎?卻為何只是看到一件相似的衣服就會亂了心神?
他……曾那樣清楚地對她說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她現在回想起他的時候,想的卻還是她認定的他。
難道她也只是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才會加倍關注嗎?
如果她再看他一眼,再見他一次,她會不會就此放下心來無牽無礙呢?
第四章憶故人(1)
如果再見他一次……
她突然抬頭朗然一笑,沖著楚鳴鏑大喊一聲︰「鳴鏑,備馬,順便幫我簡單收拾一下行李,我要出門。」
「將軍,你要去哪里?」楚鳴鏑提著刀從將軍府大門里又跑了出來。
雷夕照腳下輕輕一點,人已縱身而起,扯下了那張酒台之下的招親榜,「諸位請回吧,招親一事就此作罷。」
「那怎麼可以?」酒台桌邊的人頓時叫了起來。
「有什麼不行?你喝得過我們將軍嗎?你功夫有我們將軍厲害嗎?想招親,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楚鳴鏑立即大馬金刀地杵在雷夕照身邊對那些人進行精神恐嚇。
被他拿刀的樣子嚇到,酒台邊的人只好三三兩兩地散開。
酒台這邊,雷夕照一巴掌拍散楚鳴鏑的凶神惡煞樣,「叫你幫我備馬,還在這里打混是不是?」
「這就去,我這就去。」楚鳴鏑一臉委屈滿月復疑惑地沖進了將軍府。
雷夕照看著對面那兩個人,一個斯文俊秀,一個端正剛強,無不是涼肇國的大好男兒,但是她心念轉處此時想的卻是別人。
「將軍,你的馬和行李。」不愧是軍中出身,楚鳴鏑三兩下就已經把她要的東西拿到她的面前。
「紀大人、顧大人,就容在下先行告退了,麻煩二位入宮告知女王陛下,就說本將半個月內快馬加鞭必然趕回,國中之事,暫時就有賴于二位大人了。」她翻身上馬,長笑一聲,一刻也不再停留,直奔城門而去。
「雷將軍要去哪里?」紀若愚在她身後急急問了一句。
「我去找個人。」她口中回答,卻馬不停蹄,奔出了涼肇國都城城門。
紀若愚微微一嘆,拂袖離開。
彼鳳至拿起了被雷夕照放在桌上的那壇酒,默然良久。
楚鳴鏑莫名其妙,大力一掌拍了下去,「顧大人,你怎麼了?」
彼鳳至看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寂然走開。
涼肇國皇宮之內于台閣上,雷晚詞剛好看見雷夕照策馬奔出城門之外,看了一眼陪她品酒的上官金,她似笑非笑地端起了一盞新酒,細賞那杯中之味,隨即莞爾一笑,吩咐一旁的宮人︰「此酒賜名夕照還,傳朕口諭,待將軍回府,以此酒百壇相送。」
快馬加鞭,雷夕照只用了五天時間便趕到了安詔國。
希望……他還在。
紇惠城內人往人來熱鬧如昨。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踢踢踏踏地傳來,熟悉的感覺讓街道上的行人情不自禁地抬起了頭,隨即就看到一騎白馬飛也似的朝這邊奔了過來,馬上的人任馬兒在大街上橫沖直撞,渾然不覺得什麼叫做犯了眾怒,只是不停地朝前瘋跑,但是最恐怖的卻是這匹馬兒後面拴了一個被縛住雙手的男人,他開始還能勉強跟著跑幾步,隨著馬上之人的不斷加速,他終于跌倒在地,任那馬兒拖著他跌跌撞撞地在地上翻滾,一身白色單衣已經被擦撞得到處血跡斑斑,讓人一看就會被嚇一跳,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