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咱們唱歌的哪個沒跑調?那有什麼關系,又沒有外人,不就咱們這些人嗎?」有姐妹們不干了,死活要把她從角落里拖到眾人面前。
「真的不行,我沒有什麼會唱的歌。」她依舊連連搖頭。
「實在不行你就是唱‘兩只老虎’也成。」有姐妹們如此一說,頓時眾人像炸開了的馬蜂窩一樣,笑翻了天。
「不要折騰我好不好?我求饒還不成嗎?」她舉高雙手擺出投降的模樣給她們看。
「不行,姐妹們,你們說怎麼罰她?」有人拿著麥克風大聲吼了一嗓子。
「唱歌、唱歌!」
有節奏的聲音響起,她左右為難站在原地,無奈地看著那群存心「陷害」她的姐妹。
「不然這樣,」突然有人開了口,不知道從哪里模過來一罐啤酒,「喏,是喝酒還是唱歌,二選一!」
「二選一,二選一!」玩瘋了的眾人也跟著湊熱鬧,那一刻,就像站到了聚光燈下一樣,她只覺得仿佛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等待著她的選擇。
她的額頭開始冒汗,姐妹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她不知道該做什麼,矛盾得像瀕臨死亡的人被告知有選擇何種死法的權利一樣。
如果讓她選,她一定會選一種痛快的死法,所以她伸手抓住了那罐啤酒,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把它一口氣喝得干干淨淨。
「你瘋了?我們在跟你開玩笑呢。」沒見過她喝酒的姐妹們上來要搶走她手里的啤酒,結果卻懊惱地發現那早就成了空罐子。
「沒關系。」她只覺得此刻身上熱熱的冒火,神志倒還是很清楚的,「等下我醉了你們記得帶我回去。」
「笨蛋!」有人啐她,「唱首歌不比喝酒輕松多了。」
她听了只是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然後就又坐回了角落里,看著姐妹們繼續唱歌熱鬧。
後來,有人點了王菲的專輯來唱,一首又一首,《笑忘書》、《撲火》、《開到荼蘼》、《人間》……燈色朦朧,她半是清醒半是糊涂,身子熱得發燙,明白自己是要醉了,索性閉上了眼楮假寐,耳朵里飄來飄去的全是她們竭力模仿出的空靈歌聲。
後來有人突然唱起了《阿修羅》,她隱約听得到歌詞︰「……是誰,你是誰,為什麼,情願兩個人不快活,也要一起生活,我們做過什麼?怎麼,怎麼,莫非你是阿修羅,享受哀艷的戰火……」
拌詞毫無意義,意境卻哀傷讓人心堵到無話可說,她渾身發熱,面色緋紅,面上綻出大片芙蓉暈,搖晃著站了起來,整個人仿佛載浮載沉般地發暈,身上的冷熱來回收縮,一會兒緊,一會兒松,不知道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耳邊嗡嗡嗡地轟鳴著,推開門迷迷糊糊地朝外走。
「你去哪里?」有人追在她身後問了一句。
「我好熱,去一下洗手間。」她茫茫然開口,自顧自地出了門。
長長的走廊仿佛一下子走不到盡頭,她扶著牆壁慢慢前行,昏黃的壁燈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轉過走廊時她頓了一下,因為就在那拐角處,有個男人背靠著牆壁正在抽煙。
他微微仰著頭,目光了然,仿佛能透過對面牆壁的窗子看到極遠之處,拿著煙的手指修長且骨骼分明,側面輪廓俊美非凡,熟悉得仿佛擁有著這世間最讓她心動的魅力。
她突然想到了那很久之前的某一天,當她明白自己此生可能再也無法見到她愛那個人的時候,她痛徹無比,每一寸肌膚都像在遭受凌遲,一直痛到了骨子里。
此刻她站在原地看著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男人,渾身都痛得發抖,他卻並不做聲,只回了下頭,然後便不在意地保持他原來的姿勢。
煙氣裊裊升騰,他的臉便若隱若現,直到她滿臉都是淚,才走了過去靠近他。
「你是誰?」他站在她面前,掐滅了手中的煙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皺起了眉。
他忘記她了,他忘記她了!
他怎麼可以忘記她?
她滿心里都是這樣哀怨的情緒,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袖,無聲地抽泣到緩不過氣來。
他怎麼會在這里?怎麼會?
「你……不要緊吧?」他伸手架開她,和她隔開一個安全的距離,然後低聲問她。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抽抽噎噎,泣不成聲,偏又極力壓抑著,一張臉漲得通紅。
「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他晃了晃她,希望她可以清醒一點。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她低低抽泣,極力壓下心中的委屈。
他卻皺了下眉,「你喝醉了,要趕緊休息。」
「我沒有。」她瞪大了猶在流淚的眼楮嚴重指控他無視她話語的行為。
眼淚為什麼那麼多呢?
仿佛儲存了那麼久的眼淚在此刻終于找到了合適的人,全數還給了他。
他嘆口氣,只好無奈地輕輕拍了拍眼前醉鬼的背好讓她緩過氣來,她卻就勢拉住他的衣擺,躲入他的懷中,眼淚很快濡濕了他胸前的衣服。
「不要再哭了。」他低低開口,不知道是該把她丟在這里,還是干脆做一次好人徹底安撫她。
「為什麼不來找我……」她口齒含糊,在他懷中嗚咽不已。
「你忘記我了……」她又開口,言語中淒惻之意讓他不忍卒聞。
溫熱的淚不小心落在他的手指上,他仿佛微微顫了一下,無奈地嘆口氣,安撫地拍著她的背,「我沒有。」
她在模糊中以為找到了失蹤許久的懷抱,依偎得心安理得,全然不管抱著她的男子尷尬得渾身不自在。
如果她當時清醒那麼一點,知道最後尷尬的是自己的話,她那天一定會閃得遠遠的。
可惜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而且那一刻她還滿心歡喜甜蜜,像嘗到甜頭的小孩,以為自此以後便和平順暢甜美如糖。
「天啊,小阮子你在干什麼?」後來有去洗手間的姐妹出現,七手八腳地把她從那男人懷中扯了開去。
她用力拉住那男人的衣服,他卻微微用力,拉開了她的手。
手指與手指相錯。
她淚眼??,貪戀地汲取他手指的溫度,直到他松開手為止。
那一種痛,怎能用言語來形容?
就像很久很久以後,她以為她早就忘記了前緣種種,只要不去刻意想起,就不會覺得痛。
只是,總有什麼會來提醒她,或是一首歌,或是一句話,再或者,只是一杯酒。
仿佛前世今生,一段感情,從開始到結束,居然也這般漫長,漫長到,她以為此生,是在不停的輪回中度過。
第一次痛過,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要怎樣,才能忘記?
「阮姐,你沒事吧?」有同事奇怪地看著她。
「我沒事。」她臉色蒼白,自己卻是根本不知道的。
「不是吧,難道你是被經理嚇到?臉色好難看。」有同事開口打趣。
阮秋笛勾起了唇角,「我只被他嚇過一次。」
「咦?他做了什麼事情讓你嚇到?」善于挖掘八卦的同事立即全部都豎起了耳朵。
阮秋笛笑了一笑,「秘密。」
周圍的人頓時發出沮喪的噓聲。
「噓什麼噓,剛才的事解決了嗎?」阮秋笛做出惡婆娘的架勢,逗得眾人撐不住都笑了起來。
「別提了阮姐,剛才到廣州的票放了一張4折的出來,我們跟航空公司交涉了半天,人家才同意把票給我們,我們幫那人訂好後通知她,結果她居然輕飄飄地說她不去廣州了。」說話的同事頭上都快冒黑線了。
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阮秋笛也有點哭笑不得,果然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