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我送你回家。」他笑了一笑,只裝作一切都似往常,將剛才的尷尬遮掩過去。
「好。」她嫣然一笑,面色和悅至極,真真切切地假以辭色一回。
第二天進公司沒多久,就出了件事。
有個客人本來在她們這邊定了一張4.5折飛廣州的機票,但是那個客人怕不保險,所以就要了民航的號碼又在那邊訂了一張票,據客人自己說訂的是4折票,後來她們公司給客人送票的時候,那人就跟送票師傅說明明可以訂到4折的票,干嗎報4.5折?而且她現在在上班,不方便下樓拿票,所以她就要送票師傅把票先帶回去給她問一問是不是有4.5折的票,然後要送票師傅晚點再給她送票。
但是當時她可能表達的意思有問題,總之結果就是那張票被送回來後,就被人把位子取消給作廢了。如今到廣州去的票早就沒那個折扣,客人就不依不饒,堅持說她沒有取消那張票,現在她就要那張票,結果整個上午,公司里都有點兵荒馬亂的味道。
「這事情處理不好的話,我肯定會投訴你們的。」末了那女人很囂張地做最後結論。
接電話的同事憤憤然地掛了電話,「神經病!她自己沒說清楚反而怪別人,投訴就投訴,誰怕她啊。」
「但是有投訴的話會給咱們公司帶來影響的。」另一個同事一邊出票一邊加入討論的大軍。
「到底是誰把那張票給取消的?」有人疑惑地開了口。
「別管位子是誰取消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事情處理了再說。」阮秋笛一邊調記錄一邊不停地刷屏,看看有沒有人退票或者是航空公司把鎖起來的艙位重新放出來。
「現在只有7折了,一下子貴了那麼多,要是半折一折賠錢也就算了,這貴了一小半呢,真不甘心。」寧榕嘆了口氣,看著黑屏里的記錄連連搖頭。
「半折一折也不甘心賠給那女人,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了,說話真難听,口氣牛得不得了,還跟我說我們害她不能專心看書,哼!看書就了不起嗎?能看成高爾基巴爾扎克嗎?」接電話的同事猶在憤憤不平。
阮秋笛听她說得有趣,雖然此刻事情蠻棘手的,但是還是笑了。
她想到自己剛進公司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經常會遇到奇奇怪怪的客人,有時候晚上值班,還有人來打奇怪的騷擾電話,簡直是把她們當業服務通訊處了,想一想都讓人氣憤。
但是那又怎麼樣,一晃眼的工夫什麼都過去了。
曾經的同事大部分都流失了,現在還在公司里的,除了齊東陽和她,幾乎就沒有別的人了,全部都是後來招的新人。
那個時候也有投訴,她們開始也是什麼都不懂,全部靠齊東陽一個人來處理,後來她們才慢慢接手這樣的事情,但是好在投訴並不多,後來事情做得多了,也就知道了怎麼和客人說,怎麼去騙人,而且還要騙得那人心悅誠服。
想一想齊東陽當時還真是在她們身上下了不少工夫,要說辛苦,那時候他最辛苦,加班到夜里一兩點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她們湊到一起還要說他是冷面人,又嚴肅又苛刻。
現在想起來都有種恍然一夢的感覺。
她抬眸看向經理室,微微嘆了一聲。
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連忙抓過來听,卻是齊東陽打過來的,「幫我把上個月的財務報表送進來。」
「好的。」她掛了電話,連忙從桌子上的文件中找出做好的上個月的財務報表,略略對了一下,覺得無誤後就起身走進了經理室。
「給你。」她把報表遞給他。
「謝謝。」齊東陽正在打電話,看她進來也只點了下頭,示意她找位子坐下來。
她便只好坐下來,環顧了一下他辦公室的環境,視線落在辦公桌前一只玻璃花瓶里,白底青花,里面插了一枝黃色美人蕉,看起來就像身材高挑縴細的美女,倒是和那花瓶極為搭配的樣子。
第二章回憶(2)
齊東陽掛了電話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花上,笑了一下後開口︰「今天早上剛摘的,漂亮吧。」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阮秋笛想到他早晨上班還要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花的樣子,不覺莞爾一笑,「很漂亮。」
她知道他有養花種草緩解壓力的習慣,倒也沒有想他是破壞公共環境後才得來的這枝花,誰想他卻冷不丁冒了一句︰「害我緊張了半天,生怕被別人逮到說我是采花大盜。」
她頓時啞然,看著他張口結舌,他卻仍是笑,垂下頭看著她拿來的財務報表,看了兩眼抬起頭來對她又笑了一笑。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好看的,此刻他的唇微微揚著,眼楮彎出了溫柔的弧度,眉毛舒展開來,像春風一樣,在水面拂出淺淺的漣漪。
她坐立不安,只好低著頭當作沒看到。
「賬目應該沒有錯吧。」他一邊看報表一邊跟她說話。
她點點頭,「放心,寧榕做得很好,而且我最後又對了一遍,跟票點也核對過了。」
「辛苦你了。」他點了點頭,看著她又開口,「昨天的事,謝謝你。」
「不客氣,應該的,反正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她故意做出沒心沒肺的樣子,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他抬眸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和她共事多久了?大概兩年多了吧,從之前的疏遠到現在的合作無間,他們也用了兩年的磨合期才像如今這般漸入佳境,只是她總是這樣,即便親近也有距離。
「你不必緊張。」他突然開口。
「哪有,我哪有緊張?」她干笑兩聲,壓住想奪門而逃的沖動,「還有事嗎?沒有話我就出去了。」
「沒有了。」他的眉微微一皺,隨即又舒展開去。
「那我出去了。」她如釋重負地站了起來,手剛握住門把手,他的聲音就在她身後傳了過來。
「是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事情而感到尷尬嗎?」他問她。
她迅疾回身,看著他俊朗的眉眼,然後搖了搖頭,「不是。」
「其實不必在意的。」他微微一笑,模樣極其動人。
她也點頭微笑,轉身走了出去。
當門被她關上後,她才回過神來,一顆心猶如在高空中蕩秋千一般,飛到不可想象的高處,過了好久都沒有辦法落下來。
他說的第一次見面,她亦記得,再回想起來,依然覺得尷尬無比。
她不愛熱鬧,但是畢業那年,拗不過室友們的熱情,她到底還是跟她們一起瘋出去玩了一天。
一大幫子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玩得不亦樂乎,到了晚上一起去吃飯,吃完還不想散伙,索性在KTV里包了個房間一起唱歌,一時間里面鬼哭狼嚎,她也只有客隨主便,任憑她們折騰她的耳朵。
現在想起來那段時光卻是快樂的,她甚至很慶幸那天她有參加,雖然就是在那一天,她遇到了某個她不該遇到的人。
她不唱歌,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包廂里燈光很暗,只有一盞暗淡的壁燈沒有關,平時在男生面前斯文大方的淑女形象早被那些姐妹們拋到了九霄雲外,一個個啞著嗓子吼,音越飆越高,調更是跑得找不到,一曲終了,眾人又是叫又是笑,熱鬧得不得了。
她像個陌生的看客,只覺得有趣,卻融不進去,一個人更是往角落深處躲去,終于惹來了眾怒。
「小阮子,來唱歌。」有人硬把話筒塞到了她手里。
「不行不行,我唱歌老跑調。」她連忙推辭,當那麥克風是洪水猛獸般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