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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劫 第8頁

作者︰樂琳瑯

司馬流風撫著額頭往前沖了幾步,被那斗篷人扶穩了身子,牽入喜堂,堂前飄來一個陰陰柔柔的聲音——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那聲音游絲般穿入耳膜,主宰了神志,他渾渾噩噩牽了紅繩與十二個冥衣紙人拜過了堂,十二片血色冥衣圍著他旋轉起來,十二條紅蓋頭飛上半空,透過朦朧霧色,十二張畫筆勾描的美人臉逐一顯露,司馬流風眯眼來看,驚「噫」一聲,指著十二位「新娘」,極是困惑地喃喃︰「娘子們一個個怎的都未描眉?」

十二張紙人面,空洞無神的眼楮上方剃出了眉骨形態的白白竹片,卻忘了在上面沾墨畫眉,便如同遭人剃了娥眉,獨留白白的眉骨在紙人面上,襯著描畫出的唇上涂得刺目的一抹猩紅,甚是駭人!

「此間可有畫眉的眉筆?」司馬流風跌跌撞撞繞著喜堂四下里尋那眉筆。

剃了眉的一副殘相,既屬早夭之相,又屬克夫之命,急欲尋筆來為迎入門的新娘們描上娥眉的新郎頭暈目眩地跌沖了幾步,竟一下子推倒了燭台,扯歪了帷幔,一頭沖撞在隱身于角落的斗篷人身上,撞得人往後一仰,壓得低低的帽檐翻了上去,露出一張臉來。

司馬流風扶牆站穩些,偏著臉瞅一瞅斗篷下露出的那張臉,按住額頭費神想了想,突然指著斗篷人道︰「我認得你!」

「公子醉得厲害了!」斗篷人略顯驚慌地伸手去拉帽檐,另一只手彈袖而起,一縷異香從袖口彈出,飄至司馬流風鼻端。

眩暈感來得越發強烈,靠在牆上的身子晃擺幾下,搖搖欲墜,朦朧半眯的眸子里卻閃電般劃過一絲靈光,他猝然彈指夾住斗篷人的下巴頦兒,將那張無所遮掩的臉兒轉向紅燭光焰處,一張敷粉嬌靨赫然映入眼簾——芙蓉臉蛋,秋水盈眸,新秀如月牙的眉兒彎彎,左側娥眉貼了金粉花箔,燭光下閃閃發亮……「深夜來香……」鼻端異香縷縷,近在咫尺的芙蓉臉蛋漸漸模糊,意識渙散,他緩緩闔攏眼簾,身子軟軟倒地,已然不省人事!

斗篷人僵立片刻,微微動了動手指撫上臉頰,指尖擦過貼著金粉花箔的左側娥眉,便長長吁了口氣,秉燭照了照倒地不起的人兒,燭光下沉睡的少年玉頰染了點點桃色花瓣似的紅暈,濃密翹卷的睫簾羽毛般輕輕攏出一圈剪影,一朵奇異的笑縷擴漾在唇邊——醉臥春宵般的睡態,風流韻致,極是誘人!但他身上並無一絲酒味,卻飄散出陣陣花香,一如斗篷人彈袖揮出的異香,久久不散。

「你自詡風流,想必也是薄幸之人!」斗篷人伸手輕輕一觸那張如同酣睡般的容顏,陰陰柔柔地一笑,「紅顏本薄命,你飲下的‘紅顏笑’便是那薄命酒!牡丹花下做個風流鬼,也不枉你洛陽第一花匠的美名!」攏起的手指探入帽子里撥弄幾下發縷,發上滑落一束墨綠色的牡丹,落在一片水色素衣前襟上,散開點點花瓣……

斗篷人以指尖緩緩繞卷了一綹發縷,如同繞著那千回百轉的細密心思,兀自吃吃發笑,隨之撕下牆面「喜」字,連同兩支花燭一道扔入角落里一個火盆中,再將十二個紙扎的冥衣新娘一一丟入火盆,付之一炬!

余燼裊裊飄散風中……

一切處置妥當,斗篷人拉低帽檐,走出古剎,獨自沿下山的路徑疾步而去。

拂曉天,山道口又拐出一輛飄著白色靈幡的馬車,趕車的去而復返,停車林中,從車廂內扛出那具黑漆棺材,大步邁入西山普度寺。

俄頃,砰然停棺聲驚蕩于古剎深處……

第四章冥府枉死之城(1)

一枕黃粱,世人說是夢里浮華。

司馬流風從睡夢中醒來時,幾分恍惚,竟不知身在何處,耳畔听得有人引吭高歌,正是這不絕于耳的歌聲擾人清夢。睜開眼,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霧,上不見天日,下不能著地,如同置身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境。霧里依稀可見一條路徑向遠方延伸,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就站在這條路的起點上。前方走著兩個人,一個黑面長髯、穿一身曹官官服。另一個是上了歲數的商賈,頜下一撮山羊胡子,佝僂著身子,不停地彎腰往路面撿拾著什麼。走在前頭的曹官扣指敲打手中一個鐘罩,引吭高歌,唱的竟是一曲《好了歌》——

世人都說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尾隨其後的商賈身上原本背了一個鼓鼓的錢袋,袋子里的金元寶裝得太滿,走一步,元寶就從袋口掉一個出來,他趕忙彎腰往地上撿。奇怪的是,這個人的手非常非常的小,竟撿不起一塊金元寶。元寶掉了一路,這人的淚也掉了一路。錢袋漸漸變空時,這兩個人也漸漸去遠了。

司馬流風站在原地,呆了片刻,委實不太明白自個兒宿醉醒來時,怎會到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地方,昨夜與他拜堂成親的十二個美娘子呢?路的前方已看不到人影,他轉個身向後看,卻險些迎面撞上一個石碑,這條路的起點矗立的黑白兩色的陰陽石上刻著三個非常醒目的字——黃泉路!

黃泉路上鬼門關,鬼門關里奈何橋,走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忘卻今生,遁入下一個輪回。

「陰曹地府的黃泉路?」拍額一笑,他只覺荒唐,黃泉路上有鬼為伴,他活得好好的,尚未享盡人間浮華,怎會走到這條陰間鬼路上?

繞過石碑,他試著尋找來時的路回去,但石碑後面仍是茫茫的霧,沒了退路,索性往前走,去一探究竟,但自個兒分明往前走出了好幾步,一回頭,入目仍是那塊石碑,他依舊站在這條路的起點,仿佛冥冥中有兩股力量在互相牽扯。往前走時,一股力量會將他往回拖;往後退時,另一股力量又絆住了他的腳。困在原地,只能繞著石碑打轉,絲毫月兌不了身。

停下胡亂兜轉的腳步,他瞪著石碑犯愁時,陰陽石上突然浮出幾條人影,如同被燭光投影在石頭表面,人影晃動著,漸漸從石面上走了下來。穿石而出的兩個人穿戴的衣帽款式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左邊一個笑顏常開,頭戴一頂白色長帽,帽子上有「你也來了」四字,白麻布衣飄飄;右邊那個一臉凶相,黑色長帽上有「正在捉你」四字,身上一襲黑麻布衣。司馬流風與這二人素不相識,卻在第一眼看到他們時,已然猜到這二人的身份——

黑白無常!

人死後,魂魄便是由賞罰司無常二爺帶入冥府的,陽間走一趟,這二人回到陰間時,黑無常握在手里的一根長長的拘魂鐵索一端果然拘回了一個亡魂。

看到被拘魂索套了脖子從石碑背面硬生生拽出來的一個瘦猴樣的官服老爺時,司馬流風大吃一驚,指著那亡魂喚了聲︰「知府大人?」

這一喚,兩個拘魂使者才留意到石碑旁站的人,瞥了司馬流風一眼,黑白無常的臉色都有些微妙的變化。被黑無常拘來的那個亡魂愣了片刻,指著路旁之人大叫一聲︰「司馬小懶?!」

真是冤家路窄!

知府老爺抖手這麼一指,袖口滑出一物,「啪嗒」掉在司馬流風足前,伸手撿起地上一卷公文,打開一看,竟是一紙判令狀——

洛陽人氏,司馬流風,身負十二宗命案,于二月十二日午時失蹤,二月十四日,被人發現其暴斃于西山普度寺內,藏尸棺中。仵作開棺驗尸,棺中散出異香,棺中人面容帶笑,狀如醉酒沉睡,雙手十指纏繞根根紅線,紅線一端綁有十二張寫了生辰八字的紅紙片,紙片上朱筆圈點的人名乃妃色十四樓中十二位香消玉損的娼門女子。經本官查明,此人于失蹤當晚在西山普度寺中與鬼配過冥婚,被其所害的十二個鬼妻索命勾魂,以死償了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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