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哥從不曾怪他怨他,連他做出這般的錯事,也沒有恨他,他只是想要保護他。所以,他最後的遺言還是為了他——
「玄真,你要好好活著。哥哥不會走的,哥哥會化做玄真的眼楮,陪伴在玄真身邊,一刻也不離開。」
「玄真,你不要緊吧?」
「沒事,我不要緊。你呢,你要緊嗎?」是問他的身體,也是問他的心。
「我也一樣,不要緊。」
蘆兒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人彼此凝視,似乎總有萬千的言語,但是又說不出口,只好化做視線的糾結。
「秦公子,都已經那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呀?」
秦軒臉上一紅,忙說︰「確實,已經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
葉玄真瞪了蘆兒一眼,蘆兒則偷偷對他扮鬼臉。
離開時,秦軒突然問葉玄真,「玄真,昨夜我可有說什麼?」
「沒有呀,就算是說過。玄真也忘記了。」他故意說︰「你也瞧見,我們都喝醉了,誰會費心去記那些醉言醉語呢?」
秦軒知道那是他的體貼,他感激他話中的謹慎。「玄真,多謝。」
「謝什麼?我什麼都沒做。」
葉玄真把他送至門口。
秦軒突然感嘆的說︰「玄真文武全才,要是你也入朝為官就好了。」
他聞言卻嘻嘻一笑,笑容中還有著善意的不滿。「淺離可真古怪,難道你嫌一個人喝了毒酒還不夠,還要拉我作伴?!更何況,我又不是這里的人,就算是要盡心盡忠,對象也不是朝中的那一個呀。」
秦軒失笑,「對呀,看來是我胡涂了,總會忘記玄真其實和我不過認識數月。
玄真,其實我只是希望能夠和你相處,長久的相處而已。」
葉玄真听著,心里下一熱。
「淺離可真會說話,果然是被京人稱頌的秦家淺離。為了要我為你朝謀利,也不需如此,盡說些肉麻的話來。」
「看來,我還真是被玄真看透了。」秦軒也笑著回駁,「那玄真,在下告辭了。」
「嗯,保重。」
桃花在飛,似乎已經開始凋謝,春恐怕就要去了。
秦軒一身白衣,看似無比瀟灑,卻又透著難言的寂寞與心事。
第四章
那日告別之後,就听說秦軒病了,只是是真病、假病,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在桃花節後,朝廷中因為秦軒和燕子含的病,再次起了風波。李塵寰自以為計謀得逞而洋洋得意,他還嘲笑地說︰「一個是黃口小兒,一個是垂垂老矣,果然還是不可靠。」
魏寒自然是憂心萬分,一半是擔心出戰在即,大軍無人指揮,一半則是因為秦軒的病,他想派太監去詢問,然而秦軒的侍從卻提前入宮相告,但不言病情,只說要他不用擔心,要他相信淺離。
他知道秦軒雖然表面柔弱,但其實是錚錚鐵骨,根本不會听從別人的勸告,所以也只好在宮里乾著急。
李塵寰說︰「要打仗,怎可沒有將軍,既然燕子含不行,那就派別人吧!」
魏寒不肯讓步。
李塵寰也不肯善罷甘休,「陛下不該如此固執己見,如果因此貽誤軍機,那才會得不償失。」
魏寒明知他其實不懷好意,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妥協。「那好,若是點軍出發前燕將軍還不到,那就由你看著辦吧!」
就這樣,過了三天。
桃花節後的第四天,軍前齊點兵,燕子含一身戎裝出現在大軍之前,大家先是一驚,然後發出從未有過的歡呼,
秦軒也來了,依舊是淺笑的模樣,清清雅雅,如水般靈秀,如風般飄逸,他對一臉怒容的李塵寰說︰「李相國,這些天,辛苦您了。」
李塵寰哼哼一聲冷笑,「秦大人,果然是聰明過人,不過還是要擔心身體才好,不要成了出頭鳥,當了冤死的魂還不知道。」
他好脾氣地回答道︰「多謝李相國關心,淺離自然會留得一口氣在,好替李相國分憂。」
李塵寰氣得無言,拂袖離去。
那天,笑容始終在秦軒臉上,不曾消失。而葉玄真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連著陪他喝了好幾壺酒。送他出清風館的時候,秦軒還直說︰「以後會好的,以後會好的。」
看他走遠了,葉玄真的笑容卻突然凝住了,彷佛有什麼心事一樣。
「都說這個淺離公子不簡單,我看也不過如此。」蘆兒一手拿布擦著門,一邊說。
「怎麼說?」
「公子,你不是常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這個淺離公子怎麼總喜歡與人對著干,他以為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把李氏給打垮嗎?秦家早就沒有往日的權勢了,就算皇帝有心要護他,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早就打听過了,兵權幾乎掌握在李家手中,皇帝這些年其實已名存實亡了,「他這樣是不要命了嗎?
這樣跟李家作對,而且還是明著來,也不看看,那些與李家作對的人,哪個又有好下場的。」
「他恐怕不是胡涂。而是有心為之。」秦軒如此聰明的人,要是想要躲在暗處做些什麼,也應該是容易的事情,可是他定是不屑為之,也不願為之。不屑。是因為他光明磊落的個性,而不願,則是因為他心中的情。
「天下哪有這樣的人,喜歡讓所有的矛頭都引向自己。
「會有,」當他要保護自己身後的那個人的時候,那他勢必要如此了,「他就是一個。」
明明是弱柳之貌,卻一定要站如松骨,豈不讓人更加憐惜。
★★★
春天過去了,然後是夏天。那年的夏,似乎特別的熱,整個京城就好像在火中燒烤一樣。
燕子含去了將近兩個月,派一員副將飛馬回報了三次,皆說︰喜,大勝。
魏寒是非常高興,只有秦軒沒有喜色,而且他的眉鎖得一日深似一日。
那日,魏寒召他入宮,就問了這個情況。
「淺離,為何我軍勝了,你反而如此不悅?」
秦軒把軟墊子放到魏寒身後,入夏以來,他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常常咳嗽,有時痰中還帶著血絲。
「陛下,我何時不悅了?前方有喜事,我自然是高興。」
魏寒靠在椅子上,視線不離他。「淺離難道連姨父也要唬弄嗎?姨父看著你長大,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又怎會不明白。離兒,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陛下,您生著病,我不想說,更何況,這究竟還是沒有根據的猜測。我想,是離兒多心了。」
「離兒一向謹慎,如果你會這麼猜測,必然是真有其事。說吧,難道真要等到事情嚴重了才說嗎?更何況,我哪里有這麼不濟了。」
魏寒鼓勵地看著他。
秦軒本不願說,但實在也不好欺瞞,也就說了。「陛下,臣認為前方不妥。」
魏寒吃了一驚,「怎麼不好,那三次回報不是都說大勝嗎?除了……」他頓住話,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難道……」
「看來陛下也記起來了,這三次回報上印上的都是副官元彭的印,而非燕將軍的。」
「可是,那也不能說……」
「軍中要聞,自然應該印上將軍的印章!此刻卻成了副官的,那不是惹人懷疑嗎?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燕將軍兩個月來一點消息也沒有?所以。臣才會大膽猜測,是否他們遇到了麻煩。燕將軍一向不會好大喜功,他也知朝廷困難,所以現在遇到險境,自然不願如實相告,總希望可以自己解決。」
魏寒問言先是震驚,而後發怒。
「大膽元彭,他竟然欺君罔上。」
「我猜,」他低低地沉思,「元彭應該沒有說謊,他多年追隨燕將軍,不是那種奸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