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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石成金 第18頁

作者︰樂琳瑯

如意听來頗為驚心,太後今日為何對她說這些心里話?這些話不該說也不能說!後宮的女子得把心事藏起來,少听少問。她身居皇後之位,雖不屑于戴上厚重的面具,卻同樣平靜了面容,端莊如一尊塑像,有些話,太後願意說,她卻不能听!「您是累了,該回去歇著!」

「如意啊,有些事,你還蒙在鼓里!」太後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拍,蒼老孤寂的心向一顆同樣孤寂的心徐徐敞開了,「三年前,選秀入宮的本是如家雲英未嫁的二女兒,是皇上臨時改變了主意,點了你入宮!」

原來不是父親的主意。如意默默點頭,不欲追問皇上當年的意圖,太後卻徑自說了下去︰「皇上點你入宮是因為他知道你與人鏡府少主人兩情相悅,已許下海誓山盟!」

一听此言,如意這才震驚地抬起頭來追問︰「皇上知道此事?那他為何……」說不出「棒打鴛鴦」四個字,因為選秀之事發生在那個人毀婚之後!

「皇上知道你心有所屬,才放心讓你入宮,換了如家其余幾個女子,他定然不放心!」當年發生的事,太後也是知情人。事隔三年,今朝由她口中娓娓道來,事件背後的真相終于一點一滴地揭曉,「當年,人鏡府的少主人初次入朝為官,皇上就暗中授意他秘密查辦尚書令如兗結黨營私一事,那時的皇上就有敲山震虎的意圖,欲削弱日漸壯大的宰相黨勢力,此事牽扯到朝中很多官員,他們互相包庇,朝中若有一人膽敢出面彈劾宰相,就會引得宰相黨群起圍攻,明里打壓暗施毒手,令皇上再也抽不出人手干預此事。那年,一個十七歲便世襲一品官職的少年如初生牛犢,一身是膽,毅然接下這棘手的案件,由地方官行賄一案入手,從一根極細微的線索牽出宰相結黨營私的驚天內幕,千里奔波,探察如家在京城外糾集的勢力和非法的產業,收集至關重要的線索。這小小少年有膽有謀,暗中調查搜集了許多鐵證,宰相黨竟渾然沒有察覺!」

語聲一頓,太後面露欽佩之色,追思那少年當年憑著一腔忠憤、一腔熱血,鐵膽單騎追案千里,那是何等胸懷、何等氣節,愧煞朝中數以百計的所謂忠臣良將!

如意輕輕一嘆︰那時的他,肝膽煦若春風,氣骨情如秋水,令她一見傾心,非君不嫁!而今,他卻變了……一切都變了!

太後也長嘆一聲︰「憑一己之力,他竟能撼動朝廷一股強大勢力的根基,毀了如兗在京城以外蓄意經營的產業、勢力,只可惜……如兗最終察覺他在暗中進行的事宜只因為小女兒的一句抱怨,抱怨情人已有一月之久不來見她,抱怨他查什麼案子以至于冷落佳人,說者無意,听者有心!第二天早朝之時,宰相奪了先機,先發制人——他率同百官一齊向天子遞了辭呈,跪地請辭。天子不準,這班臣子竟紛紛告了病假,不來上朝,不去處理各部事務,朝政荒廢一日,人心漸亂,謠言四起,社稷動搖,這是何等大事!皇上最終只能退讓,以懷柔之策重新拉攏並倚重宰相黨的勢力,九五至尊竟也無奈地向臣子低頭妥協了!」

語聲再頓,輕拍于如意手背上的那只手忽然用力一握,太後臉上被無情歲月打磨的道道溝紋顫曲,一嘆、再嘆、三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皇室紆尊降貴,與臣子妥協,待查案之人手持辛苦搜集來的宰相黨累累罪證,披星戴月趕回京城,進得宮門卻被皇上問罪,所有證據落入宰相黨手中進行銷毀,忠臣卻被宮中禁衛兵押向天牢!」

如意听到此處卻是一笑,「奸臣當道,皇上被逼無奈,表面妥協,心中又怎忍治罪忠臣、親手鏟除唯一可對抗宰相黨的一方忠義勢力?」忽然想到半月之前,皇上接到六國挑戰書,命五品以上的各方職官齊來朝中議事,為了不使宰相起疑,偏又擺出不想讓不毛山那位一品縣令入京的明確態度來,惺惺作態去親近奸佞,疏遠忠臣,這「老好人」看似溫吞的性子,實是心懷一個「忍」字!皇上的忍耐並非退讓,而是在等待最佳時機!想必這三年來不毛山中那一位也在忍,卻不知他報給朝廷的「豐功偉績」——臭水溝里的一尾鯽魚、一枚鳥蛋……這些看似可笑的舉動,究竟包含了怎樣一種深刻的暗示,是暗示時機即將成熟嗎?恐怕只有皇上本人知道那些東西暗藏的含義。三年磨一劍,虧了皇上沉得住氣!如今又故意在宰相面前,擺出與忠臣親密曖昧之態,意圖讓如兗轉移視線,把敵對的矛頭直指那名忠臣,然後……皇上趁宰相的注意力被轉移時,暗中有所動作?!腦中電旋,慧人兒在這瞬間想透了許多事,心中一根弦也逐漸繃緊!

太後頷首道︰「少年在那種情形下似是明白了皇上的苦衷,不驚異不氣惱更不為自己辯駁半句,只是暗自留心了皇上沖他打的一個手勢,趁場面混亂之際,抽身而逃,由慶陽宮內一處暗道逃出宮去。皇上自然得親自率領禁衛兵去追,追到外城城樓下,宰相黨羽見他高高站于城牆上,已無退路,就當著城下圍來的百姓一遍遍數落他的‘罪行’,迫他自行了斷!站于城牆上的少年一言不發,不作任何反駁,只等那些人數完他的罪狀,他反手一劍割了右手腕脈,以噴薄而出的血在城牆上畫了一幅松濤圖,城下百姓見那血色松濤,竟都明白此圖的寓意,紛紛含淚下跪求皇上開恩……他卻從十丈高的城牆上一躍而下!」

如意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泛白,慧黠如她,听到此處,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卻緊咬下唇,迫著自己往下听。

「城下哭聲一片……民意不可違!宰相黨難犯眾怒,終于退讓一步,由著皇上法外施恩,將那生死未卜的少年抱上馬車,貶往東陲邊境生存條件極為惡劣的不毛山中。斷了皇上的一條‘膀臂’,如兗又想與皇上攀親,穩固自身勢力,皇上也正有意安撫大臣,便順水推舟把如家女子接入宮中……」

「為什麼是我?」官場權力斗爭的漩渦為什麼偏偏將最無辜的人卷進去?答案呼之欲出,她仍不甘地問了這一句。

「如兗幾個女兒當中,只有你不願曲意迎合他人,如家也只有你與人鏡府的少主人最親近,皇上不敢收如家女子,不願助長宰相的勢力,但,當時被事態所迫,反復權衡之下,只能收下一個愛上了父親敵手的如家女子!」太後吁了口氣,「如家小女兒重情,淡薄名利,雖做不到如哀家這般嫁入皇室便一心只想維護皇家尊嚴,皇上對你卻很是放心。」

「是啊,這個如家女子不過是他用來懷柔宰相黨,平衡各方勢力的一顆棋子,他又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如意面泛冷笑。

太後听出她言中深深怨念,嘆道︰「哀家早年在宮中侍奉先帝時就耳聞如家小女兒愛笑,笑容燦若春花!真個在宮中見了你,你卻從未那樣笑過一回。」

「笑?」如意凝在唇邊的冷笑漸漸扭曲,目中挾怨帶恨,「多情反遭無情誤!此生已無幸福可言,怎能讓我再笑得出來?」

「如意……」太後長嘆,「其實當年毀婚的不是他,是你的父親!」

「姑媽!」如意猛地掩住雙耳,不想听不想追問,當年的他若真心想娶她,何不沖破所有阻力,攜著她遠走高飛?姑媽重提往事,不過是站在皇家的立場想勸她前去阻止父親所要做的大事罷了。既然這些男人都這麼熱衷于玩弄權術,情之一物在他們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麼,何不由著他們斗個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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