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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石成金 第16頁

作者︰樂琳瑯

「救、救我……」

布家大少爺這會兒不敢再妄動分毫,僵著身子躺在鏡面,驚恐萬狀地看著上空一片片落下的龐然大物,听著回蕩在深坑里的恐怖聲響,感覺懸鏡堂四面堅固的牆壁也搖晃著裂出縫隙,整個空間都在劇烈抖震,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大少爺才真個深刻反省——若是就這樣死了,他這輩子除了吃喝玩樂,真的毫無建樹,死了也得被人取笑!今日如能避過此劫,他絕不可再枉度此生!

腦子里一刻不停地胡思亂想,直至有人靠近他並解了他身上的繩索,他仍像在做夢似的躺著不動,不敢置信地瞪著來救他的人——這當口居然還有人願冒死來救一個惹人厭的紈褲子弟!

「起來!快……」東方天寶額頭布滿汗水,整個人快要虛月兌,只憑著一股不屈不撓的毅力強自保持清醒的意識,喘息著說道,「快歸隊……我得讓你們一個不少地前往東門校場!」他用沾滿血漬的手去推了推布射,對方大夢初醒般蹦了起來,反拽了他的手,沿繩索往藏書閣那邊小心翼翼地走,走到中途,繩網方格中有四根「井」繩 然作響,二人踩于腳下的那一根突然斷裂!

變生肘腋,布射尚未反應過來,足下一虛,身子已直直往下墜,他的手仍拽在東方天寶的右手手腕處,耳邊听得腕骨月兌臼的喀 脆響,他卻被一股大力拖帶了上去,愕然抬頭,卻見那位大人以左手緊緊拽住了斷裂的那根繩索,拖住兩個人的重量,咬牙將他往上送,血漬從右手腕纏著的一方絲帕中不斷滲出,絲帕上的那枚墨玉泛開暗紅色澤,仍有滴滴血珠落下,嗒嗒落在布射仰起的臉上。

「布……快、借著我的力……攀上去……」他的眼神開始渙散,喘息聲漸弱,兩只手卻仍在苦苦牽拉支撐。

布射怔怔地看著他,臉色變幻……終于露出一絲真摯的笑意,堅定地搖頭,「大人乃國之棟梁,本少爺除了會花錢找樂子,也做不出什麼大事來,如有來生,本少爺再與你交個朋友!」

言罷,欲掙月兌那只苦苦支撐的手,耳邊立刻響起微弱卻異常堅定的語聲︰「本官不求來生……只求今世交你這個朋友……離開此地,你我痛飲……三杯!」

心中一震,仰頭看到這個人居然還在唇邊凝了一縷淡笑,布射再也說不出話來,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填塞得滿滿的,萬兩黃金在手也從未有過這種充實感!他被一股頑強的力道往上牽拉的同時,上方也伸下一只手拉住了東方天寶,抬起頭便能看到一個滑稽場面——藏書閣鏡屏之處那五個人竟都倒掛金鉤般倒懸著身子,手腳互相搭握成一架人梯,如山壁上一串野猴倒掛下來拉住了底下兩個人的手。

如此滑稽的場面,念奴嬌在一旁看著,卻笑不出聲,這一刻,她眼中所看到的是生死危難時真誠的友情、互助的力量、團結的精神,這支七零八落的烏龍爛兵竟在這種場合下真正地團結在了一起,眾志成城,堅不可摧!

這個一品縣令究竟還要給她帶來多少驚奇?折服了公主高傲的一顆心……還嫌不夠嗎?

看眾人將他扶上來,她上前半蹲在他面前,手捻一條雪白的絲帕輕捂他咳出血漬的雙唇,卻猝不及防地被他拽了另一只手,勾去手中的酒壺,擰開蓋子,辛辣的酒被他飲水般猛地灌入喉中,嗆咳之聲隨之而起。她擰了眉,再次拭去他咳溢在嘴角的血漬,惱極了他唇邊一抹渺若輕煙的淡笑,這個人,究竟要把苦痛埋到多深的地方,想讓她也踫觸不到嗎?

「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他喝了酒居然又來了精神,面對眾人擔憂的表情,他咳了又笑,眉宇間浮起癲色,把酒壺往前一推。

子勛嘆了口氣,第一個接來酒壺,飲了一口,卻被色子奪去痛飲三大口。豆丁憨笑著接了酒壺喝一口,擦了擦瓶口遞給小耗子,瞧著他壯足了膽色憋著氣灌下酒去,而後嗆紅了臉,被眾人笑得可憐巴巴地縮到角落里。雨楓隨之拾起地上酒壺,挑了大哥沾過唇的地方,小啜一口,幽幽低下頭去,嘴角悄然綻開一彎笑弧。布射雙手接來酒壺飲盡壺中酒,猛力一擲,砰然摔碎了瓷壺。而後,眾人你望我我望你,突然齊聲大笑,圈臂抱在一起。

念奴嬌瞧著這些人頭發散亂,身上留有捆綁後青一塊紫一塊的淤腫,儀容不整,狼狽之極,卻像撿了寶似的笑得神采飛揚,笑得那麼開心,敢情也染上了他們主子醉酒時的癲勁兒?她暗啐︰「一群瘋子!」眉眼卻是一彎,也忍不住笑了。

東方天寶看著一張張笑臉,水鏡般的眸子里漸漸浮出一抹亮彩,竟有了力氣自個站起來,牽住念奴嬌的雪色長袖,沖她一笑。

念奴嬌一見他醉也似的癲笑之態,心口咯 一下,感覺有些不妙,挪足小心往後退時,頸項卻被他拍了一下,眼前頓時昏天黑地,嬌軀軟軟倒下,竟又著了他的道!

「混蛋!」

意識從軀殼中抽離,她倒在他懷里,軟綿了的艷唇里仍吐出似嗔似噥的兩個音。

他靠著牆壁支撐住她,如笑如嘆︰「歇息一陣吧,宮城里你是去不得的!」

雨楓話不多,心思卻如少女般細膩,默默地上前將昏迷在大哥懷中的女子攙扶到一旁,子勛亦是一言不發地上前幫主子接上月兌臼的腕骨。

腕骨再次承受銳痛,他悶哼一聲,靠牆微仰了頭,目光穿出窗外——

夜色將近拂曉天!

破曉時分,濃霧蔽障。

皇城里百戶人家推開窗,未聞雄雞打鳴,先聞得相爺府中一陣雞飛狗跳。

大清早,相爺府又鬧騰得慌,「唏聿聿」的馬嘶伴著驚叫怒罵的嘈雜聲浪從後院馬廄里頭傳出,如兗的寶貝兒子如燦率著一撥侍衛正在那里忙得不可開交。

「這可惡的畜生,快拿繩套來,把它套結實!」

如燦持著馬鞭沖手下一撥人頤指氣使,馬廄里又是一番鬧猛場面——十幾名侍衛手持繩套、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沖一匹拴在木樁上的火紅烈馬圍攏過去,瞅準了空隙把繩套一丟,套牢了馬脖子,十幾人拔河似的猛力拽緊繩索,等少主人登鞍跨坐馬背,鞭子還沒揮到馬臀上,這匹馬已人立而起,前蹄一踹,拽拉著繩索的十幾個人一整串地倒下去,跨上馬背的那位也從馬後頭載溜下去,跌了個狗啃屎,哼哼唧唧地爬起來,頂著腦門上腫起的大包,發出一陣狂笑,「好馬!人鏡大人的坐騎性子夠烈!比青樓最辣的娘們那勁道還足,騎了它可夠爽!」

花蝴蝶不改輕浮浪蕩的本色,三句話不離老本行,「烈馬好尥,本公子綁來這赤兔,霸王硬上弓不成,換個法子,拿酒來!把它灌醉了,軟成泥團乖乖趴下了,本公子再來騎個爽快!」听听,奢侈糜爛的朱門里頭怎的淨出這等荒唐人荒唐事?

沒等大公子變著法地瞎折騰,一個青衣小帽的家丁急來通報︰「公子,探子那邊傳回消息,相爺的死對頭已從人鏡府出來了,正領著六個布衣往東門方向走。」

「東方弼宏這個老家伙還容得門下子孫出去胡鬧?」如燦收斂輕浮之色,眼神變得如親爹一樣陰狠,「幸虧爹他老人家留了一手,早早交代禁軍調來一隊人馬由我指揮。人鏡大人想去校場?本公子偏要堵了他的路!來人哪——」放聲一喊,相爺府內突然冒出一隊披戴盔甲、手持武器的士兵,整齊列隊听候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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