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硯!」她驚慌地呼喊。
他捂住他的傷口,雲琛頓時松了口氣。他攤開手掌,掌心有一大灘的血漬,他伸出食指,輕點她的唇瓣,用血勾勒出如花般嬌艷的紅唇,低喃著︰「這樣美麗多了……」
此時的齊硯有著許久未見的瘋狂,他的溫柔如常,卻讓她感到恐懼。與他肌膚之親只有一次,是在西郡,回宮後,她一直在生與死之間往返,雖時時同榻而眠,齊硯卻不敢踫她,寧願辛苦地克制自己的,也不要她有絲毫損傷。
他的傷為何會崩裂?他顯然出去過,而且還妄動了真氣。雲琛的心思千轉百折,就是想不透他為何像變一個人。她急急地解釋︰「我今早是找弄雨去了,你不要……」
「會不會?」他的嘴角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只是那絲笑卻沒有達到黑眸。
她的心神已亂,理不清頭緒,傻傻地跟著他的思維走,「會不會什麼?」
齊硯欣賞著她難得的傻氣,他的雲琛呵,他埋首于她的頸間,喘息著,好心地再重復一遍︰「會不會為我傷心流淚?」
為何要傷心流淚?她睜著迷蒙的大眼,不解地望著他。
見她不語,他的眼神轉為極度冰冷,嘴角甚至有著殘酷的笑意。他運足真力,往受傷的月復部重擊下去,頓時,鮮血狂噴,他的血噴到了她的身上,驚醒了她處于朦朧狀態的神志,終于明白他到底在問些什麼。
「齊硯!」她推開覆在身上的強健身軀,從榻上跌落下來,哭喊著︰「來人啦──」
他滿身鮮血,從榻上下來,蹲跪在她的身旁,虛弱地將她摟入懷中,「沒有用的,我早就把人遣走了,這望月軒只剩你我。」
她的心中反復地重復著一句話,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她的心在滴血,也有著如火焰般的憤怒,「不會、不會,死也不會!我為何要傷心?你死了,就不會再禍及蒼生……我高興得很……我……咳、咳……」
「雲琛。」他錯愕地看著她激動的樣子,有些欣喜、有些憂心。她從來都是無欲無求,清心寡欲的,除了上次,他大破西郡,她曾哀慟欲絕外,其他時候,她是祥和安靜的。她有一雙洞悉世情的眸子,能看透人的心思。而此刻,她當真看不出他要的是什麼嗎?她言辭決絕,眸子里閃著怒火,她可是在生氣?
「住口!」她憤然道,欲掙月兌他的懷抱,「不許你喚我,如果你死了,我不會為你掉半滴淚,不管是上天入地,我都要找你問個明白,你為何要如此逼我、迫我?放開我──放開──」
齊硯死命地抱著她,無暇顧及月復間涓涓流出的鮮血,痛心道︰「我是在逼迫你嗎?雲琛,是你在逼我啊,我愛你入骨,你卻不要我的愛,有朝一日,若我不再逼你,你是否又要回到原來無欲的模樣?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我之間有什麼累世因緣?我只要你啊,為什麼你不能愛我?我只要你啊,雲琛。」
「你用西郡百姓的命迫我留下,你用自己的性命逼我愛你,你每走一步,都是機關算盡,你還說愛我?!這樣的愛,我不要!如果前世我曾欠你一條命,今日我以命相抵,只盼來世不再與你相逢。」說完,她奮力向床沿撞去。
齊硯大驚,伸手相攔,無奈失血過多,氣力不足,她的額頭還是撞上了床沿,昏迷了過去。他掏出懷中響箭,往門外高空擲去。
少頃,御前侍衛急奔進望月軒,被眼前浴血的兩人嚇呆了。
「快、快傳太醫。」齊硯後悔不已。
今天早晨,他在屋外听見了她與弄雨的談話,不甘心她對他真的無動于衷,只是被逼無奈才留下。所以,他設了局,遣走了僕役,以死相逼,為的是要看她的真心。如今看到了,卻也後悔于心,雲琛是愛他的,也許沒有他來得深切、來得強烈,畢竟她對他有情,不然,她也不會如此激動,一反常態。
第八章許情
一個月後,齊硯、律風、弄雨之傷皆已痊愈,只有雲琛至今昏迷不醒。不該如此啊,那日她撞得並不重,只留下額頭上的淤青,為何遲遲不醒?太醫診治,支吾不肯言明,只是不斷地開藥方,說她會醒。
齊硯大怒,派兵抓興都城所有名醫會診,眾口一詞,他們救不活一個已死之人。自從天牢中關押了越來越多的大夫,朝野上下一片嘩然,皆不敢進言。
「師兄,現在宮外一片混亂,大夫們為避禍,紛紛不敢行醫,百姓生了病卻無醫可求,死的人不少啊,這個齊硯……哎!」弄雨也不知道這樣說才好,公主遲遲不醒,他們也很憂心哪,可齊硯哪能像現在這個樣子,弄得民不聊生,他不要他的江山了嗎?
這些日子齊硯下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望月軒,違令者斬。他與弄雨尤其不得見,本打算夜探望月軒,可轉念一想,見著公主又如何?能讓她蘇醒嗎?要怎樣才能說服齊硯,讓他見公主一面?律風冥思苦想了好久,也無一絲頭緒。
「師兄,師兄!」弄雨盯著他出神的樣子,急急地喚他,「你在想什麼?」
律風回過神來,凝重道︰「我在想公主為何會突然昏過去?難道又是齊硯在耍什麼陰謀手段?」
弄雨略顯驚訝,有些難以相信,齊硯固然可惡,但他是真心愛公主的,斷不會加害公主,可這些話,她可不敢告訴師兄,「師兄,怎樣才能救公主呢?以前還有碧玉盞……」她自言自語道。
可「碧玉盞」這三個字對律風卻有敲山震虎之效。
「對,就是碧玉盞,我怎麼沒想到呢?公主這次雖非舊疾復發,可碧玉盞畢竟有神奇功效,弄雨,跟我去見齊硯,我們一定要見到公主。」
☆
御書房內,三公九卿焦急地等待遲遲沒來的皇上。前方戰事告急,賊寇借興都城之亂,大肆造謠,辱及聖上為千古未有的暴君。本來被鎮遠將軍和龔嘯欽打得潰散的匪軍,突然聲勢日益壯大,連奪冀雲、支察二城,一路向興都城方向逼近。可偏偏這時候,皇上無心國事,把整個心思都懸于後宮中的一名女子,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皇上駕到──」
齊硯不耐煩地跨進御書房,這幫煩人的老東西。
未等皇上開始問罪,左丞相傅青渝率先站了出來,「皇上要問臣等的罪,臣等無話可說,可是前方戰況緊急,還請皇上以社稷蒼生為念,盡早剿滅亂黨。」
「鎮遠將軍和龔嘯欽居然被一幫鼠輩逼得如此狼狽,豈不是讓天下人笑我朝中無人?!你們這班朝之重臣,不思為君分憂,集體跑來這御書房做什麼?想要逼宮嗎?」不怒而威,眾臣噤若寒蟬,不知如何應對。
「臣等不敢,請皇上息怒。」另一道聲音來自隱于人群中,一名清瞿消瘦的中年朝臣。
齊硯一見來人,表情似笑非笑,「原來是李大人啊,你身為史官,怎麼也有興致來參與軍機議事?」
「臣此番前來只為探望小女。」李正庭挺直脊背,說著這一听之便知是謊言的理由。
「雲琛住在望月軒,卿家怎會來到這御書房?更巧的是,他們也同時在此?」齊硯玩味著他的回答。可笑啊,小小一個李正庭,也敢在朕的面前大放厥詞,這些狡猾的朝臣們正把你當做替死鬼,你還自以為忠良,為民請命呢。
「臣此次進宮,並未奉聖旨,故在此等候召見,不料遇見各位臣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