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來,淡掃她一眼,冷聲道︰「出去。」
她略微一瑟縮,復又挺直脊背,固執地站在原地。
良久,兩人皆無語。
「有些話是你不該問的。」他站起身來,劍眉一揚,寒光直射她的眸子。
她仰首望著他,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這里,可有我?」她伸出玉指,點在他的胸口,輕聲問道。
他無情地拂開她的柔荑,大步踏出門外。
「記住,你是朕的女人,而她──是我的女人。」
燕姬慘然一笑,珠淚滑落。這「朕」與「我」,豈是天與地,雲與泥之別啊。齊硯,你對我當真無心嗎?如若無心,你何不讓我死在亂蹄之下,何苦讓我再受這許多的折磨?
第三章真相
一晃,半月余,雲琛方始悠悠醒來,耗盡的元神也在這些日子里逐漸凝聚。
這段日子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李正庭雖還身陷牢獄,但皇上親自過問,可見不久李氏一門會重見天日;因雲琛久久未醒,受牽連的人也不少,連平時受寵的燕姬娘娘也差點受到波及。朝堂後宮,惶惶不安,均祈禱這個李姑娘早日醒來。
可這些變數,還有一人尚且不知,她只希望已然治好太後,義父一家得以月兌險,她就可以安然離去。這個人就是李雲琛。可她沒想到,這一覺醒來,已是人事全非,她的命運已然掌握在別人手中。
「小姐,你可醒了。」一名綠衫小婢驚喜道,「來人啦,快去稟報皇上,小姐醒了。」
「你是?」她怎麼不記得望月軒內何時添了人手。
「小姐,奴婢叫冬兒,是皇上叫奴婢來服侍小姐的,小姐,您請寬心,皇上一會兒就過來看您了。」有這麼一個受寵的主子,冬兒備覺驕傲。
雲琛當她小孩說話,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皇上國事繁忙,怎會來看她這個無關緊要之人?
「冬兒,我昏睡了多久?」照進屋內的陽光,讓她頗覺刺眼,她抬起細瘦的手臂擋在眼前。
冬兒移動屏風,細心地擋在榻前,讓光線柔和下來。
「你怎麼不直接來問朕?」齊硯如風般旋進望月軒,微笑著走近塌上之人。半路,他正朝著望月軒走來,就接到了她已經清醒的消息。他不顧身份,施展輕功前來,想見她的心原來已經如此急切。
他本是無情之人,卻因為她動了情心,而這刻骨的深情要她用一生的相許來償吧。
情來得這般猛烈,這般沒來由,他卻甘之如飴。
雲琛微詫,皇上怎麼真的來了?正要起身行禮,齊硯忙摟住她,「免了吧,你還病著呢!」
見此情景,冬兒曖昧一笑,機靈地退了下去。
雲琛心中茫然,忘了掙扎,被齊硯摟了個正著。
「你醒了,朕不知有多高興,你是怎麼了?又是嘔血,又是昏倒。」懷抱里是一副瘦得讓人心疼的軀體,齊硯想起她的身子極差,不由得眉頭糾結。
「謝皇上關心,民女只是有些疲勞罷了。」李雲琛淡淡地說,不留痕跡地退出齊硯的懷抱。
齊硯深知她的性情,不想勉強她,由著她退開,但心底免不了一陣失落,「雲琛,你昏迷了半月有余,朕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好,李氏一門皆平安,你盡可放心。」
只听見他叫了一句「雲琛」,以下的話她都沒听見,心中的不安像漣漪一樣逐漸擴散,仿佛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她偏又無法控制。每個人均如此怪異,特別是齊硯,他對自己的態度,不像是……
雲琛猛然抬頭望向齊硯,只見他笑意盈盈,她心中不禁一寒,月兌口叫道︰「皇上……」
「不要叫我皇上,從今天起,我也不在你面前自稱為朕,可好?」不知怎的,他不想雲琛像其他妃子般尊稱他為「皇上」。在他心中,她不該只是一個養在深宮里的後妃,她是李雲琛,一個他要定了的女人。他──齊硯的女人。
雲琛大驚,道︰「君臣之禮不可逾越,民女不敢違背。」這是哪里出了錯?
「是啊,君為臣綱,夫為妻綱,這樣是不妥……」齊硯戲謔道,看見雲琛大松口氣,續道︰「不過,我決定納你為妃,明日早朝詔告天下,這又另當別論。」
「不!」雲琛彬于地上,「皇上,請收回成命吧,雲琛埃薄,不能進宮侍候皇上。」
「我寵你,你就不是福薄之人,快別跪了,你的身子不好。」齊硯扶起她,抱著她香馥的身子,不明她為何有如此大的反應,卻不以為意。
她此刻心亂如麻,沒了平日里的氣定神閑,也沒留意到她和齊硯之間的親密姿勢。
「皇上,您曾說過,只要有人治好太後頑疾,您就重賞她。」李雲琛急切道。她仰首,與他更為接近,他的唇就落在她的眉心間。她大驚,想要退開,他卻不放,重重地在眉心心落下一吻。
「是啊,雲琛,你要何封賞?」他將她的身子禁錮在胸前,樂得與她耳鬢廝磨。
「君無戲言,真的什麼都行?」她不再掙扎,由他抱著。
「當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世上,還沒有我辦不到的。」
「那……請皇上恩準民女離宮吧。」
「這事好……你……」齊硯臉色一變,放開她的身子,直至此刻,他方才知曉她真的無意于他,「你再如此推卻,未免矯情。」
「皇上……」
「夠了,我心意已決,你等著當我的妃子吧。」齊硯走至門口,喝道︰「來人啦,好生看著雲妃,如有差池,惟你們是問。」
「遵命。」望月軒外,侍衛重重把守,從前的寧靜祥和已成過眼煙雲。
看著齊硯離去的背影,雲琛心中明白︰他的溫柔只是表象,天生的掠奪心性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當初對弄雨的一番戲言,沒想到應驗到己身,為何會變得如此?
☆
拈花
拈花琢句信悠哉,落落酣歌且放懷。
三日世情濃與淡,一天風雨去還來。
「娘娘,不好了……」冬兒慌慌張張地跑進望月軒,高呼,「梅妃娘娘和燕姬娘娘朝這里來了。」
雲琛听聞冬兒叫她「娘娘」,秀眉微蹙,手中畫筆頓了一下。哎,詩詞已經附上,這畫卻是毀了。嘆道︰「外面不是有侍衛把守嗎?」
那日齊硯拂袖而去後,就未曾再來望月軒,只是囑咐御醫們好好調理她的身子。雲琛知道,她是真的激怒他了,可封妃的事也暫時擱了下來。他是在讓步嗎?他這樣一個人,會對一名女子讓步?
「侍衛哪敢攔呀,再說皇上只是下令保護娘娘,可沒說不許人來探視啊。」望著繼續悠然作畫的主子,她真是急死了。
「冬兒,你在擔心些什麼?」低柔的嗓音徐徐飄來,她重鋪宣紙,醉心于畫,有些漫不經心。
「娘娘,您快想辦法啊,她們肯定是興師問罪來了,您不知道這後宮里的事……哎,奴婢怕您吃虧啊。」
李雲琛聞言,抬起頭來,不解道︰「問什麼罪?問誰的罪?」
「娘娘,您不知道皇上多重視您嗎?奴婢從沒見過皇上對哪個妃子如此費心過。奴婢瞧得出來,主子您不喜歡與人爭,可在這後宮中,誰沒有個萬全準備?奴婢今天多嘴了,請娘娘責罰。」
李雲琛天生有一股柔弱堪憐的氣韻,見過她的人都有一種想要對她好的念頭,冬兒也不例外。皇宮內院危機重重,人人步步為營,最忌多嘴。冬兒本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不然也不會撥來侍候李雲琛,可面對她這樣一個主子也不禁多嘴起來,只盼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