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這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特別害怕。你會保護我,安慰我,你會讓我的心不那麼難過。」她悶悶地說,「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你這一走,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了。」
玉自寒托起她的下巴。
看不見她的臉,他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如歌順著他的手抬起頭,用力笑得燦爛︰
「出莊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啊!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記得要告訴別人,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埋在心里不講出來。不想說話,可以用寫的啊。還有,不要太累,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去做,你有時候太過要求完美了,那樣會很辛苦的!」
玉自寒的微笑象溫玉一樣光華。
如歌推推他︰「不要笑,快答應我啊。」
他點頭。
「好。」
她松一口氣,知道凡他答應的事情必會努力去做到;就象小時侯,又聾又啞雙腿殘疾的他孤僻又敏感,對她的任何接近都抗拒排斥,後來,她軟硬兼施再加眼淚攻勢逼他答應學讀唇語、學講話、學著跟大家交流,他允諾了,並且就用心努力地做,連每一個字的發音都要做到準確完美。
「叮——」
玉鈴鐺清脆地飛響著。
在夜色里透明玲瓏。
如歌笑︰
「要帶它一起走嗎?」
那是很久以前她買給他的,讓他可以「看到」風的聲音。
每當玉鈴鐺起舞。
就是風在歌唱。
玉自寒微笑︰「對。」
帶著這串鈴鐺,就象把她帶在身旁。
「還會回來嗎?」
她問出了最擔心的問題。
玉自寒不語。
他不知道。
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夠決定的。
「還能再見到你嗎?」
她很憂傷。
玉自寒望著她,眼底有光芒流轉︰
「會想我嗎?」
聲音比玉鈴鐺的呢喃輕。
如歌使勁地點頭︰
「會!我會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你!而且——」她好象突然想開了,笑起來,「師兄,如果你不再回烈火山莊的話,我會去找你的!」
她的話是世上最可愛的表情。
這一刻。
玉自寒希望可以听見她的聲音,那樣,他會是幸福的人。
他從腰間解下一塊雕龍的羊脂玉佩,放入她掌中。
「用它可以找到我。」
她把玉佩收起來︰「啊,那我一定要將它放好。」
夜,越來越深。
夜風帶來湖水的涼意。
玉自寒還有一件事情不放心。
他看著笑盈盈的如歌,不曉得怎樣講才合適。
如歌哪里會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于是站起來,綻放出山花般最具生命力的笑容︰
「師兄,你放心,我不會被打倒的!」
她笑得很驕傲︰
「我可能會傷心,可能會難過,可能會哭,可能氣得想打人!但是,我不會被打倒!每個人都會遇到挫折,我一定要努力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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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山莊。
氣派輝煌的廳堂。
絲竹聲聲。
亮如白晝。
玉石階前,已鋪起了紅氈,盡頭一座玉案,一張錦椅,是莊主烈明鏡的位子。
下面左右兩旁,各有一張長案,案上的杯筷自然都是金盤玉盞,極致華貴。
這是烈火山莊各堂堂主每月一次進莊匯報的日子。
以前這樣的場合,如歌是鮮少參加的,但這次烈明鏡堅持要她出現。
廳堂中的人很多。
從烈明鏡左手邊起。
第一位是烈火山莊的大弟子戰楓。
戰楓一身深藍布衣,微卷的頭發幽黑發藍,他的眼楮同他右耳的寶石一起閃動著幽藍的暗光。他慢慢喝著酒,身子坐得極直,心神仿佛不在這里。
第二位是主管刑罰獎懲的熾火堂堂主裔浪。
從沒有人見過裔浪的笑容,他仿佛野獸一般,一雙死灰色的眼楮,面容帶著殘忍的線條。他究竟有多大,什麼出身,為什麼對烈明鏡那麼忠心,是武林中始終破解不了的謎。
裔浪沒有喝酒,目光緊緊跟隨著烈明鏡的一舉一動,好象只要烈明鏡在場,他的心中就不會第二件事情。
第三位是主管錢財收支的金火堂堂主慕容一招。
慕容一招手,金銀逃不走。他好象陶朱再生,對生意買賣有天賦的才能,在他的經營下,烈火山莊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金銀財富如雪球般越滾越大。除了朝廷和江南龍家,天下再無比烈火山莊的財產更雄厚的。
慕容一招笑眯眯地夾著菜吃,笑眯眯地同身旁的凌冼秋寒暄。
第四位是主管培養新血的明火堂堂主凌冼秋。
凌冼秋年約三旬,卻長了一張女圭女圭臉,看起來說不出的可親。烈火山莊各堂新近的弟子都要首先經過他教,合格者方可加入;他從各地挑選出資質一流的苗子,盡心栽培,源源不斷為烈火山莊輸入新血。
他沒有喝酒,也沒有吃菜,聚精會神听慕容一招說話。
從烈明鏡右手起。
第一位是烈火山莊的三弟子姬驚雷。
以前都是玉自寒坐這個位子,但隨著他的離莊,姬驚雷遞補上來。
姬驚雷高大健壯,目若流星,心直口快,正義感極強,在江湖中素有俠名。他的武器很特別,是一雙重約八十斤的流星錘,使起來卻輕盈如風。
他酒量極大,抱著一壇子酒,大口喝著。
第二位就是如歌。
她一身鮮紅的衣裳,映著晶瑩的玉膚,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靈動而俏皮。她的手指捏著玲瓏的酒杯,放在唇間,猶豫著要不要喝下去。
酒很辣。
她覺得並不好喝。
可是,從宴席開始,戰楓就一杯一杯不停地喝。
他喝的速度不快,然而不停喝下去,也喝很多了。
而他平日並不是一個嗜酒的人。
正猶豫中。
如歌的酒杯忽然被一只水仙般縴美的手奪過去。
雪陶醉地品飲︰
「好香啊……」
如歌瞪他︰「你面前不是也有酒嗎?」
雪笑得嫵媚︰
「可是只有這只酒杯踫過你的唇啊。」
她不知該生氣,還是該不理他,整日里被他這樣似有意無意地捉弄,神經早已經麻痹掉了。
雪笑盈盈地湊近她︰
「丫頭,你用的唇紅是桂花香味嗎?好甜蜜。」
如歌氣得兩頰暈紅︰
「快閉嘴!」
雪笑得打跌︰
「瞧啊,害臊了呢!」
他的聲音清潤好听,四周的人都不覺望過來。
戰楓也抬頭。
他的眼神深黯無底,在如歌緋紅的臉頰上掃了一下,身子似乎有些僵硬,但立時又冷漠地繼續飲酒。
如歌看他的時候。
就只見到他右耳黯藍的寶石。
這二人的神態均落入烈明鏡的眼中。
他滿意地拂須而笑,臉上猙獰的刀疤也奇異地慈祥起來。他揮手命樂班停止奏樂,讓舞者全部退下,望著立時安靜下來的烈火山莊眾人,說道︰
「今晚趁大家在莊里,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如歌看著父親,突然間——
靶覺到他要講的是什麼!
她的心猛地揪起來!
不對!
這個時機不對!
她沖口而出——
「爹!」
如歌的喊聲在安靜的大堂顯得分外突兀!
烈明鏡側目看她,等她繼續。
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在他說話的時候打斷他,那就是他視若明珠的女兒。
裔浪冰冷地盯緊如歌。
沒有人可以在烈明鏡說話時打斷他,哪怕是烈明鏡的女兒。
「爹……」
如歌的心好象被幾十雙手撕扯著,她想阻止父親,但是——
她又不想阻止。
戰楓仿佛無動于衷。
幽藍的卷發閃著暗光。
他在喝酒。
如歌吸一口氣,該發生的,總是要發生,與其拖得時間更長,不如就這樣好了。
她的手握起來。
指甲抵住掌心。
「爹,你接著說吧。」
烈明鏡朗聲大笑,雪白的須發濃雲般揚起︰
「楓兒和歌兒從小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如今他們都已經長大了,我宣布——下個月他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