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畏一笑,將畫接過來打開,笑臉立時僵住,劍眉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她不是從來不畫娘親以外的人嗎?「……她說,要燒掉?」
「哦。」曉玉點頭。
「可以將它給我嗎?」
曉玉瞪大眼楮,「什麼?」
「將它送給我吧。」韓畏重復道。他應該斬斷一切與她有關的東西的,但……他做不到。
「既然你想要,那好吧。」回頭就說燒掉了,反正小姐又不會檢查灰燼。
捧著畫,韓畏百轉千思。
「韓公子,」走到一半,曉玉又回過頭,「我覺得,小姐不喜歡您和大小姐太過接近。」
「我們只是──隨便聊聊。」
曉玉聳聳肩,這她管不著,她只覺得七小姐在看他們二人一起時的眼神不對勁,像是很生氣。
曉玉走了,空曠的雪地上只剩韓畏一個人。
他捧著那幅,半晌之後輕輕卷起。
那是一張極精致的一張畫,人物栩栩如生,但……他真的流露過那般溫柔的眼神嗎?溫柔輕暖得幾乎是羽毛浮在空中一般。
他恍惚了。
第六章
燈亮著。
望月居內贏弱的散著光,忽明忽滅。二更天已經過了,她為何還不休息?書桌前縴弱的身影歪著頭似乎在思考,不知是真是假,他隱約听到了一聲幽嘆。
韓畏才待傾听之時,已是不可能。此際,不遠處微微的踏地聲已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漸漸,聲音越來越近──
「倏!」
只極輕的一聲,一條白色的人影竄上高牆,立于韓畏的對面。不待他們短兵相交,後于白衣人到來的一批鬼面人已與守在外面的護院打了起來,喊殺聲,兵刃相交聲不絕于耳。
「又見面了。」韓畏抽出腰中軟劍,持劍而立。
白衣人並未蒙面,他有二十五六歲年紀,俊美非凡。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銀鷲換了一柄折扇,扇柄烏黑,扇面烏黑,只正中央以金漆涂著大大的一個「銀」字。「上一次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擱,這一次我們要好好會會了,請。」
請字一出口,扇身利劍般迅速刺來,韓畏微笑迎上,轉眼間,雙方纏斗在一起。
牆上打得難分難解,牆外更是激烈非凡,雙方更有傷亡,打斗中噴出的血竟許多灑在朱紅的牆上,難以分辨顏色。
眼見著牆下護院越來越少,韓畏不禁皺了一下眉。他倒是不怕他們一起上,只是擔心萬一一個不留神有哪個沖了進去傷害到南宮和月。枉南宮清調派許多高手,如今一看,竟也不敵蘭苑銀鷲!
才思忖,他又注意到東面方向突然亂作一團,燈火大作,眾多護院追著一個朱紅色身影而來。
待近些看清人影,韓畏頓感頭痛。
他怎麼也沒想到冷月宮宮主習三會和此事扯上關系!
說來,究竟當初為何會接連與冷月宮三護法及習三打上那令他在江湖上揚名的一架,他現在也不是很清楚。當時,他似乎只是在文武樓猜出了一位姑娘的名字,還贊了一句……之後,便莫名其妙地打了那麼一架,一直到兩人筋疲力盡才算歇息了下來,亂七八糟地聊了半天,但卻無論如何不肯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只說叫習三便好。
那一別,已是兩年之前。
現下在這兒踫到習三,韓畏當然不會傻到相信他是夜半三更來與自己敘舊!可是,一個銀鷲對他來說是綽綽有余,但再加上習三,他二人功夫本來相差無幾──
他似乎過慮了?
習三並未插手,反爾鳳目斜睨纏斗的二人,抱著膀子看好戲,那狂妄自得的神情不像是引起東面騷亂的主因,反倒像在自家房頂看景兒。張揚在空中的朱紅寬袍讓他看起來更加狂傲,似乎不將一切放在眼里。
銀鷲當然也看到了,見他沒有上前插手的意思,倒也放寬了心。雖不知道此是何人,但瞧他眉目間透著邪氣霸道,自是難惹的人物。此時韓畏一人,他尚且應付得了,但再加上一個,便不得而知。
「難不成‘劍俠’也是覬覦南宮七小姐的美貌而來?」習三邪笑,堂堂劍俠也為美色所苦嗎?
韓畏听了不覺一驚,難不成他竟是為了和月而來?!
吱──門被推開了。
本來在這愈演愈烈的戰場上,這麼一點點的聲響不足為奇,但對于功力高強的人來說,偏偏是這一聲門響,竟有壓住所有聲音的氣勢。
霎時,不管是抱著膀子閑在一旁的習三,還是打斗中的韓畏與銀鷲都齊齊將視線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只見望月居門前站著一位白衣少女,月光斜照,容貌絕美,細致的發絲直披至膝,讓人有不勝憐惜之感。
「快進去,和月!」
韓畏的叫喊並未使南宮和月有所動作,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面無表情。
可是,就是這樣的表情幾乎令韓畏嚇出一身冷汗。往事一幕幕堆到眼前──
「其實不用的。」
「我要離開這里,即使是死。」
雪地里,宛如現在一般的神情,她──是出來尋死的嗎?
「你帶我離開吧。」
「我只在乎你。」
「韓畏——」
「韓畏——」
他的腦海幾乎又听到她以軟軟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
「和月!」韓畏怒吼,她這是在尋死!
一條朱紅色身影劃過眼楮,他正待追上去保護南宮和月,卻又被銀鷲牽制住,待他揮劍擺月兌後,卻只看到那抹白色混著朱紅色長袍奔弛而去。
「和月!」
「和月?」此時,南宮清才率眾多護院起來,他听到韓畏的大喊,望向開著的房門,只有一個丫頭瑟瑟地站在里面,臉色發青。
「和月!」他撫著肩膀,大口喘著氣,顯然是左肩受了傷。「快去追。」他吩咐下人道,幾條人影立時穿了出去。剩下的幾乎都加入了戰局,只有南宮清和劉管家在院內退在一旁。
見和月被抓走,韓畏立時亂了陣腳,此時再也顧及不到什麼師父的指示,不與蘭苑為敵,徑自飛身退回,幾乎是同時再以更快的迅速將全部功力貫穿于劍身,擊了出去。
剎時,只听得 幾聲巨響,外面粗大的光禿禿的樹干被劈斷紛紛倒到地上,望月居的院牆幾乎倒了一半,塵土飛揚中挺立起一人。白衣染塵,左臂有一尺長的傷口迅速地滲出血,滴在地上,銀鷲不在意地抖一抖。
「這還有點意思。」他笑道,臉上有與俊美外貌不符的嗜血。
好久沒有打這樣痛快的一仗,真是帶勁!
「你打不過我。」韓畏提劍,他只是想遲早結束戰斗,沒想到銀鷲竟如此貪戰。
銀鷲星眸犀利,「那就打打看!」
深吸口氣,韓畏只好道︰「那麼,得罪了。」
劍影狂亂,令人無法逼視。此次與往時不同,招招式式都下了殺手。
「好個‘劍俠’呀!」南宮清此時早將南宮和月被擄走一事拋在腦後,完全被眼前的情形驚呆。原本以為韓畏武功再高,也不過是年輕一輩中數得上數,即便請他來保護和月,南宮清也從來沒將韓畏放在眼中,心中看輕了江湖年輕的一輩。可是,照目前情形來看,自己不但不是韓畏的對手,就是那個銀鷲,他也難以對付。
還有……提到這個,他更是恨得牙癢癢的。
本來今晚看完那些賬目,他打算回四夫人那兒好好休息休息,沒想到那個冷月宮宮主不時何時,不知為何便闖進他的房間,說什麼沒有听到解除婚約的關系便殺上門來,硬是堅持要他解除婚約,二人一言不和便打了起來──幸好增加了護院,迅速地保護起他來,不然,受傷的就不只是肩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