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她眼中看到執著。
「這有何不可?我說過,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可有人在乎。」韓畏疲憊地皺眉,放下手中的手爐到桌上,「你的未來夫婿會有何想法?你即將是她的妻子,他將如何想像你和一個別的男人在同一住所──即使是不同房間?」
妻子?未婚夫婿?
她幾乎忘了,「……你帶我走吧。」
「什麼?」
「小姐!」曉玉驚叫,不會吧,這是私奔嗎?
冰清玉潔的七小姐要和男人私奔?老天,這太不可思議,也太……刺激了!她要暈了。
曉玉高昂的聲線成功將南宮和月的注意力引過來,「曉玉,你先出去。」
「小姐……」
「出去。」
她的陪嫁丫頭身份……曉玉心里泣血地移動腳步。
必門聲傳來,南宮和月笑了起來,那般美好的笑容在燭光的映襯下艷若桃李,美麗不可方物。
「韓畏,你帶我離開!我不想成親,我已經……不想成親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帶我離開吧!」她突地興奮起來,為突然而至的想法雀躍不已,他說會保護她一輩子,她也喜歡他,那麼和他一起離開──這才是最好的!
找一個自己愛的男人,她記得娘親死前說過的。
現在,她找到了。
「韓畏?」怎麼了,他一臉震驚地望著她。
「和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韓畏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笑臉在瞳孔中漸漸平復,「你還有幾天便要大婚……你們就要成親了。」
「我……我不想和他成親了。」南宮和月此時無辜的水眸閃動,仿佛才一出世,什麼也不懂的嬰兒,「你說過要保護我的。」
「我會保護你,直到你成親的那一天,那之後會由你的夫婿保護你,那才是一生一世的。」
「可是……」她只要他。
「和月?」
南宮和月定定地望著他,「你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
「並非一輩子,只是你成親之前的……一段時光。」
那雙盈動的水眸下,他的話語幾乎無法成行。
「只是這樣?」她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你怎麼了,和月?」韓畏關切地扶住她單薄的肩頭,她的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襟不松開。
「和月?」
「原來又是騙人的。本來我不要相信你,可你……發誓,說要我相信你,哈,我真是傻,竟然傻到還會相信人。」南宮和月攥著衣襟,心痛的感覺巨大得讓她沒有發現眼眸流下的淚珠。
「我……」韓畏憐惜地拭去她眼角的晶瑩。才拭干淨,便又流了下來,看得他好不心疼。「和月。」此時他心中全無主意,只是在想,只要她不再流淚,便是做任何事他也甘願。
印象中的她是那般的孤傲,從不輕易流露任何感情,哪怕一星半點的也不曾見。但隨著相處的日子加深,她也偶爾會露出笑容,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情,但如今日一般這樣張揚外露,痛哭流涕卻是從未一見。
他終于知道有一種東西比利劍更加能傷人的心,那就是她的眼淚。
略嫌粗糙的手感撫過她的臉,她才發現不知何時流下的淚珠,連忙撥開他的手,徑自抹干淨。
半晌,「我明白了。」些微的鼻音伴著壓抑情感地道。
「和月──」韓畏還待要說,便被南宮和月打斷。
「我想安靜一下。」說罷,轉身背對著他。再不出聲。
望了那柔弱卻顯僵硬的肩膀片刻,韓畏終于沒有說什麼,深深嘆息,爾後離開。此時無論說什麼,和月都會覺得自尊受挫。有時,安慰人的話不說比說要來得好。
寒夜如冰,半彎的月亮異常清亮地掛在天上,偶爾的幾顆星星伴在身邊。
仰望夜空,他卻是再也無心賞月賞星。只要想起梨花帶淚的嬌顏,他的心便仍覺得疼惜。
☆☆☆
月亮升起又落下,窗外漸漸滲透進青白的光。
抬頭望桌上紅燭,早已是化作燭淚。
一夜無眠,雖不想如此,卻奈何不得,只眼睜睜地瞪到天亮。想過什麼,她已經記不清了,腦海太過混亂──或許,她根本就沒有想過任何事,總之,這一夜的失眠沒有任何益處,她沒有想通什麼,卻也沒有什麼想不通。不過就是一個結果──他不要她。
她大口吸氣,仿佛要將滿屋子的空氣都吸進肺中。
好難過,就像呼吸不過來一般,她恨不得撕開胸膛,讓它有舒緩的空間。
曉玉進來看見的,便是她急促呼吸的這一幕。
「小姐,你有沒有怎麼樣?」曉玉急忙捧著臉盆奔過來,小姐的臉好蒼白,似水的眸子少了平日的神采,顯得晦暗無神。
「沒事。」南宮和月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可是小姐──」
「去吧,我困了!」再沒有話,倒在床上蓋上錦被,將身子側過去背對著外面。
這樣子的小姐真是讓人擔心,等了一會兒,見南宮和月仍是不改初衷,曉玉只好嘆口氣緩步走了出去。
昨晚她回來看到韓畏一個人在外面,她便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進了房間便被小姐趕了出來,根本不用她伺候。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是小姐那麼美,想不通!
唉,世上的情愛,就是這麼復雜!
☆☆☆
整整兩天,南宮和月再沒出過望月居的房間一步。
至少,韓畏所見範圍之內,沒見她出來過。他也想去問尋一下,可惜總是被冷冷的門板擋住。
夜里他看得到燭光,只是書桌前再沒有那抹倩影。
天上的月亮不再是最惹他注目的,很多時候他都是不自覺地被那空蕩蕩的桌子吸引,心中盼望可以看到熟悉的身影,可惜……仍是失望。
每當不自覺地望著窗子驀地反應過來後,他總是自嘲地一笑。難以想象他竟也有偷偷窺視一個女子的習慣了,真是……世事難料。
他也有這樣的一天!
就在他與和月的關系陷入冰點後,原本寒冷刺骨的天氣竟奇怪地回暖了。
真是諷刺,他嘆口氣,望了一眼少有的艷陽,漫不經心地在園子散起步來。
不光是天氣變了,就連望月居外的護院竟也變多了──其實不僅是望月居,依他這幾天的觀察,整個南宮府的護院也多了起來!
是什麼原因讓南宮清突然提高了警覺呢?他百思不解。如果只是婚期的臨近讓他不得不增派人手,這又似乎太多了,分布得也太散了,甚至南宮清自己住所外有更多的護院,遠比南宮和月望月居外的人要多上不止一倍!
「韓大哥!」
一聲熟悉的嬌笑聲打斷他的思緒,抬頭,一抹紅色映入眼簾。
今日南宮紅露依然是一身搶眼的紅色,上好的綢緞上繡著大大的石榴,肩披銀色及腰的小裘衣,長發高貴地梳著時下最流行的髻,斜插著翠玉釵。華貴中又有幾分嫵媚,仿若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你要去望月居嗎?」韓畏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所在的位置正是他所住的與雲居、望月居的中間。
「不是」南宮紅露輕笑,「我只是隨意走走。」
「對了,韓大哥來了快一個月了,還沒去過別的地方吧?今兒正好閑著,我帶你逛逛園子吧。」
變是沒逛過,卻是各個地方都粗略的打量過。「不必麻煩了。」
「不要客氣嘛,好歹你是我們的客人,我應該招呼的。」南宮紅露的雙手插在與銀裘同色的暖手袋中,斜睨他。「我們南宮家雖然不像皇室貴族那般富麗堂皇,金碧輝煌,卻也還是有看的地方──再不然,就是地上的白雪,總也是好的,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