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決定了,今天開始,跟你一起學習裱畫,這樣也可以幫你的忙。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和娘子一起做喜愛做的事是什麼感覺?我今晚其實很開心。
……
往事歷歷在目,卻已是物是人非。每當她從夢中張開眼楮的時候,總覺得身邊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陪著她,那雙黑沉的眼眸,比天際的星子還要燦爛。然而,當她伸手觸踫床沿時,卻只觸踫到一片寂寞的冰冷。
她不會原諒他的!
絕不!
當她落寞地縮回手時,她總是在心底重復這句話。
似乎只有不斷地這樣對自己說著,她才能很好地活下去。
只是……一個人這樣寂寞地活下去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心底在隱隱地抽痛,她深吸了口氣,走到裝裱間的窗前,看著窗外那株早已凋落的紅梅,心底一陣空蕩蕩的。
這種空蕩,真的比寂寞還要可怕,因為它讓人的心永遠也找不著邊際。
輕閉上雙目,蘇映伶緊緊握住了手心。
人都走了,卻獨留下這株紅梅?
冬天的時候,當紅梅盛放的時候,她還可以出神地看著,但現在春季已經來臨,她要看紅梅,還需再等漫長的一年。
真的很漫長!
心中突然生了怒意,她打開了裝裱間的房門,走了出去,拎起了院子角落的一把斧頭,死命地掄起來,就要砍下去。
「少夫人——」
一聲驚呼阻止了她的動作。
「砰」的一聲,斧頭頓時失去了方向,落在了地上。
她一手撐著斧頭的木柄,一邊劇烈地喘息著,好像剛才這一掄費力了她一生的力氣,現在什麼力氣也使不出來。
眼角,甚至有些濕潤了。
「少夫人,你在干什麼?」
容江急匆匆地沖過來,搶走了蘇映伶手中的斧頭。
「少夫人,為什麼要——」
只說到一半,容江便將後面的話全咽了回去。
少夫人流淚了。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淚水不住地流敞。
容江輕嘆了口氣,張了張口,但什麼話也說不出口。該說些什麼呢?其實,什麼話都是多余的。
每次看到這株梅樹,少夫人肯定很傷心了吧?
為了不讓自己再傷心下去,所以她才要砍了它嗎?
只是樹砍了,人的心傷也不會痊愈的!
蘇映伶慢慢地伸出手,拭去了臉頰的淚痕,然後緩緩地說了一句︰「容江,你家少爺是騙子。」然後轉身走進了裝裱間,又將自己關了進去。
容江苦笑。
是啊,少爺真是騙子!
說好了,不見不散,不是嗎?
容江只覺心頭堵得慌。
第15章(2)
「容江。」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容江連忙擦去眼角的淚痕,「琴玉姑娘,你來啦!」
「發生什麼事了?」琴玉看了眼緊閉著房門的裝裱間。
「琴玉姑娘,你有空就多陪陪少夫人吧,她最近一直不停地修補畫心,裱畫,都不給自己任何休息的時間,我怕有一天,她會硬生生把自己拖垮!」
容江看了眼手中的斧頭,「她剛才差點把少爺種的梅樹給砍了。」
「嗯。」琴玉點頭,伸手輕拍了拍容江的肩,「放心吧,我不是答應了你家少爺嗎?我會好好照顧你家少夫人的。」
容江難過地輕嘆了口氣,放下斧頭,便轉身離開。
琴玉轉過頭,看了眼那株凋零的梅樹,神色落寞。
「傅秋辰啊暗秋辰,其實你跟徐大哥一樣自私。知道麼?活著的人,遠比死去的人痛苦——」
走到裝裱間前,琴玉輕敲了敲門。
「映伶,是我。」
蘇映伶打開了房門,臉色雖蒼白且疲倦,但唇角卻掛著淡淡的微笑。
「琴玉,你來得正好,《五牛圖》我裱好了。你看看——」將琴玉迎進屋,蘇映伶拿出了重新裝裱好的《五牛圖》。
「滿意嗎?」
琴玉接過圖,眼中露出贊嘆之色,「很漂亮。也只有你才能修復好這樣殘缺的畫心了。」
蘇映伶淡淡一笑,「快將畫收好了,這次若是壞了,我可不修了。」
琴玉一怔,「這畫要送我?」
「嗯。」蘇映伶點頭,「這是徐大哥留下的唯一東西,我想,留在你那里比較好。」
琴玉緊緊抱著那幅畫,心中五味雜陳,強自揚起笑容,打趣道︰「映伶,你這里會知道把《五牛圖》送我,讓我賭物思人,自己卻想把那株梅樹給砍了?」
蘇映伶走到窗前,靠著窗沿,看著天光下那株梅樹。
「其實真要砍的話,我砍不下去。我只是——」蘇映伶頓了頓,苦笑,「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明白。因為我跟你一樣。」琴玉也跟著走到窗前,抓起蘇映伶冰冷的手,眼底淚光閃動,「映伶,那我們一起恨那兩個男人吧?直恨到下黃泉見他們的那一天——」
蘇映伶深深看著琴玉。
「琴玉——」原本以為,琴玉比自己堅強,卻原來,誰都不比誰堅強,只是將自己的心隱藏得太好。
蘇映伶看著那株梅樹,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琴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狠心砍了梅樹,就說明,我真的可以放下他了。」
忽然,琴玉感覺梅樹後面的牆頭似有什麼人影閃了一下,不禁抬頭輕喝。
「什麼人?」
沒有人應聲,但沒有任何人影。
「怎麼了?」蘇映伶疑惑地問。
「應該是我看錯了。」琴玉笑了笑,「可能是風吹過樹枝,讓我眼花了。」
而此時,就在牆頭的另一面,在琴玉和蘇映伶沒有看到的地方,一名穿著素雅長衫的年輕男子,正伸手扶著牆頭,微蹙起一雙英挺漂亮的劍眉。
「這回慘了,娘子怕是恨死了我。」
嘴里輕聲低語著,男子的眉峰越擰越緊。
「不行,無論怎樣,我也一定要回去。我不能等到娘子真的砍了梅樹——更不能讓她忘了我——」
那……他想用什麼樣的方法回去?
才能讓娘子原諒他?
春天,總是細雨連綿。
現在只是初春,每當這樣的雨天,總會隱隱藏著殘冬的寒意。
將油傘打偏了些,盡量地遮住懷中所抱的東西,他也顧不得身後已經被雨水淋濕了一大片,在雨中急奔。
濕透的衣衫粘在背後,讓他感到極不舒適。
一股寒意忽然涌上了心頭,他不禁掩唇壓抑地低咳了兩聲,眉峰也跟著微蹙。
應該沒關系吧?
只是淋了點雨而已。
深吸了口氣,他極力地壓下那陣陣熟悉的昏眩感,然後一口氣跑到了傅府門前。
「叩叩叩!」
抱緊了懷中的東西,他收起了油傘,然後伸手一陣狂敲。
「誰啊?」里面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動了動唇,但最終沒有應聲,只是更加猛地敲著門。
「什麼人啊?一大清早這樣擾人清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吱呀」一聲,沉重的大門被打了開來,露出了容江一張還滿是睡意的臉龐。
「你——」
容江正欲大罵,忽然僵住了身形,眼楮瞪得老大。
「你——」
又說了一個「你」字,容江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但指著門外人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門外站著的青年,很燦爛地朝容江一笑。
那熟悉的笑容,讓容江一時間無法思考。
「容江,趕快讓我進去。」也不等容江回神,青年很自然地走了進去。
「少夫人呢?她是不是又在裝裱間啊?」
容江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嗯,是啊,少夫人還在裝裱間呢。」
「她早飯吃了嗎?」
「沒、沒有。」
「怎麼還是沒有改呢,總是答應我會改,可是,老不改啊!」青年說著,已經抱著東西拐過了後院,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