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滔海撫模著她的秀發,「他是你我的兒子,為何不情深?」
「他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他看過的詩句。」剛剛宋行奕念的那首詩,正是當年崔清雨與宋滔海未成親前,長達三年的分離之中寄與宋滔海的,—字一淚,整整三年她飽受相思之苦,而宋滔海寄回來的那將個字「我心亦然」,讓她哭了整夜。
所以當宋行奕念出那首詩時,她就知道有的事情己經無法挽回了,他的心意己決。
「是好是壞,都是他的緣分。」宋滔海輕聲地安慰妻子。
「是,一如你我。」她,認了。
宋行奕回到平濤院對,羅東正焦急地等待著,看見他回來,立刻迎了上來,「少爺,你踫到谷小姐了吧?她沒生氣吧?」
「什麼?」宋行奕頓下腳步。
「我剛回到院里,谷小姐就來了,她問我你去哪里了,我只說你被老爺叫去,然後她又匆匆地走了,我擔心她是不是去找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讓羅東坐立不安,生怕谷小姐听到什麼不該听的話,「谷小姐方才看來臉色不太好,我還在想……啊,少爺,你去哪里?少爺……」
宋行奕快步朝谷思如住的舒雪苑走去,如果她剛剛一直在父親的書房外,那她一定是听到了他與父母的那些對話,只是不知道她听到的是全部還是部分,不過不論哪一種,都不是什麼好事,只怕……
丙然,—進到舒雪苑,就看到滿院的殘枝新樹。
這舒雪苑之所以叫舒雪苑,是因為苑里種的全是桃李,春季時分桃李花開,一片白雲勝雪,分外柔美。
只是朋年,注定是無花可賞了。
比思如手里那把利劍飽含著怒氣,隨著她的身形移動,劍氣所掃之處皆是殘破不堪,滿園的枝葉亂飛,滿耳只听到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
她依舊如此,只要不開心就要練劍,而那破壞力是隨著她生氣的程度往上走的。
「思如。」宋行奕輕聲地喚她。
她的身子一滯,在空中旋身而下,停在他的身旁,利劍一指,鋒利的劍尖直指向他,「皇上要你娶公主,是不是?」
「是。」他無懼地抬頭看向她,本是不想讓她擔心,可既然她己知道,就無須再隱瞞。
「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你真的想听?」
「是的,不論好的、壞的,都不要瞞我。」
「好。」他點頭,「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沒錯,公主殿下請皇上賜婚,要與我成親,皇上給我三天的時間考慮,明日便是第三天。」
「你考慮好了?」谷思如的聲音在顫抖,事實上,從听到宋滔海說︰「這樣的姻緣,于你、于她而言,最終也會變成孽緣。」開始,她的腦中就己經是一片空白,再也听不下去,狂奔回舒雪苑。
從小到大,谷思如從來都不會因為自己不喜讀書,偏愛武功而感到自卑,她在如意城活得很好、很開心,那里沒有人看不起她,可她到了京城,這段日子每天都很難過,這里的人都看不起她,她再勉強也無法習慣這樣的生活,宋滔海有句話沒說錯,她真的是困于籠中,只是是她自己甘願的,她一直告訴自己為了宋行奕,她做得到。
但今天才發現,一切都那麼難,她再努力,在別人眼里還是一錢不值。
「是,我考慮好了。」宋行奕定定地看向她,「谷思如,我從小就立志長大之後,要成為于國家有用之人,這麼多年,我都用功苦讀,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為國效力,這個心願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有所改變。」
「你是什麼意思?」她的臉色大變。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跟我在一起,就要有被嘲笑的心理準備,是你從小就不愛讀書,所以到現在詩文不通、琴棋書畫不會,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
比思如怒火中燒,「我是不喜歡那些無病申吟的詩句,這又怎麼樣?從你第一天認識我起,我便是如此了。」
「是,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是如此,所以你如果跟我在一起,就難免要面對別人會因此取笑你。」
「誰敢取笑我?」
「為什麼不敢?」宋行奕冷冷一笑,「這里是京城,不是如意城,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地方,有的事情,不是你不听不看,它就不存在的,就像如果你要在我的身邊,必然會被人取笑,甚至會取笑一輩子,這些都是難免的。」
她怒了,怒不可遏,「宋行奕,你這個混蛋,你現在是覺得公主比我有才華了,是不是?」「公主是比你有才華,這是事實,不是你不想承認就不存在的。」
「你是不是覺得她跟你比較相配?」
「在世人的眼里,她是與我相配的。」他點頭,無比認真。
他居然跟她說這樣的話?谷思如氣得眼淚不斷地往上涌,要多努力才能忍得住不流出來,「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可是你現在居然跟我說這樣的話?」她的劍用力地朝一旁的樹砍下去,寶劍筆直地插入樹干,直沒劍柄!
「就是因為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才會跟你達樣說。」宋行奕漆黑的眼眸里,是她拼了命地忍住不哭的模樣,「思如,我只問你,你願意為我改變嗎?為我學習詩文,為我學著怎麼做一個官夫人,與同僚的夫人應酬,甚至再也不能行走江湖,只是安心于大宅院里的瑣碎事務?」
她咬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沒有快意情仇,沒有看不爽就動手,再不高興,也要面帶微笑,再難過也不示弱于人前,你……可做得到?「
比思如努力忍著、拼命忍著,可是最終還是忍不住,「我做不到!做不到!宋行奕,你這個王八蛋,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大聲地吼了出來,「你嫌我不懂詩書,我還嫌你不懂武藝呢,你以為我很稀罕你嗎?告訴你,以前或許是,但以後絕對不是了,從現在開始,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你去找你有才有貌的公主過一輩子吧!」
她用力地推開他,朝門外跑去。
宋行奕獨自一個人站在那里,冷風刮過,掀起他的衣角,他的神色一片清冷。
十二月寒冬,雪花不斷地從空中飄落下來,落在他的發上、肩上,再凝結成冰,一直到天際出現第一縷亮光,天空由黑暗漸漸的亮起來,他才緩緩地舉步走到樹前,伸手輕輕地撫過銀紅的劍,「其實,我也不希望你改變,谷思如。」
只是為何你總是這樣沖動,連話都不願意听完?
不過,這樣也許是好的,如今京中的形勢,你的離開未嘗不是件好事。
景元皇朝在新年到來之前,發生了一件大事。
三皇子邵敬軒食得急病,宮中所有太醫都束手無策,最終不治,皇上悲痛過度乃至臥病不起,于病榻前下詔讓位于太子邵俞軒,新皇定于正月初一登基,大赦天下。
但不論皇位念麼更迭,老百姓過的都是自己的日子,比如如意城的大戶谷家,在十二月二十四這日,鞭炮齊鳴、鑼鼓喧天,谷家的女兒要出嫁了,新郎官正是城東的富商雷家。
說起這樁婚事,至今仍讓如意城的老百姓津津樂道,這雷家的少爺雷成浩,原本與谷家的四小姐訂了親,誰知道後來又退親重議了二小姐,眼看兩邊準備成親的事宜準備得差不多了,又突然傳出來,二小姐與四小姐將一同嫁入雷家。
這雷家少爺一下子娶兩房妻子,而且美得各有特色,可不正羨慕壞了旁人?只是為何這雷少爺的臉,黑得比那鍋底灰還要黑,這又是鬧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