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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荷掬蘭 第16頁

作者︰燦非

「我暫時誰也不見。若再有人來,就說王爺才過世,我不好隨意走動。」就這樣吧,反正這些人也不是非見她不可。

真正想見的,反倒不會來找她;世事總是如此捉弄人,這些她都感覺甚深。回到北京後,她將那塊日日佩帶的玉佩給收進盒子里,那年出嫁時蘭泗在驛站寫給她當作臨別贈禮的字句,以及她在簡親王府收到蘭泗寫來詢問敦華行蹤的信,也一起收進盒子里。早該這麼做的,關于那些痴心妄想,早該藏進盒子里,再無開啟之日。

禮親王府敦華格格和醇親王府雲海貝勒大喜之日。

據說新娘子過了吉時還不肯出來,惹得禮親王夫婦極為不悅,反倒是雲海貝勒老神在在的等著候著;好不容易請出新娘子了,卻說原本苗條的身材胖了不少,人人都說大概是雲熙貝勒死後敦華格格自暴自棄每日以吃來折磨自己。

不僅如此,成了胖新娘的敦華格格拜別父母後忽然踉蹌幾乎絆倒,結果被雲海貝勒當眾一把抱起來,在敦華死命掙扎以及眾人傻眼之際,幾乎是被強行塞進花轎里去的。

這些初荷都是從麗兒那听來,麗兒則是從府里長工那里听來的,因為府里一長工的女兒在禮親王府當丫鬟,據說還是敦華格格的貼身丫鬟,敦華嫁人後還跟著過去醇親王府服侍呢。

至于特地從邊疆返回參加小妹婚禮的蘭泗貝勒,听說被聖上留下來在禮部辦事,不回邊疆營區了。

他要在朝廷做事兒了?記得他以前是不喜歡在朝廷走動的啊,那年禮親王為了逼他接下邊疆巡視的職務還大動肝火,累得他哮喘發作……

初荷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人的事,還是留點精神,今晚皇太後召見呢。

上個她風塵僕僕回京,才發現鄭奇山大人所說再不上路會趕不上皇太後召見雲雲,根本全是為了助她盡速離開王府而捏造;當然,皇太後的確有意接見她,不過卻沒有這麼急迫。算算日子,她都回北京逾三個月了,早上才收到皇宮里派人來傳話。

她從沒進過皇宮,也不知道皇太後為什麼點名要見她,只知道簡親王和皇太後是舊識,年輕時似乎十分相熟,僅此而己。

餅了三個多月足不出戶的日子,這下子被迫一定得踏出府了。

傍晚,初荷穿著潔淨素衣,坐上皇太後派來的轎子,忐忑入宮,一個貌美宮女客氣有禮的領她進入偏廳等候。

廳內明亮寬敞,幾個矮櫃都擺上花木盆栽,還備有多個暖爐,似是怕這些花朵因為受凍而凋謝。

初荷在簡親王的教導下知悉眼前這些可都是品種珍貴的罕見山茶花,其中一盆花大色艷的紅棕色茶花共開了七朵,朵朵艷麗,大小幾乎一模一樣,她怔忡看著,一時間目眩神迷。

「小丫頭,你也愛茶花嗎?」

悅耳開朗的聲音,初荷回神,連忙轉身,卻見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在兩名宮女隨伺下站在她身後。

「初荷拜見皇太後。」她恭敬跪下磕頭。

「起來吧。」皇太後指著文教那盆茶花。「你覺得這盆好看嗎?」

初荷壓根沒想過皇太後竟問她這個問題,愣了一下,隨即將目光移回那株茶花上頭,又看了好半晌。

「同一株茶花可以開出七朵,而且朵朵同樣大小,十分罕見,初荷曾听簡親王說這樣的茶花叫做七仙女。」

「那色澤呢?你剛才只說了形狀,沒說到顏色,說說無妨。」

初荷遲疑了一會兒。「這花的顏色紅中帶點棕色,卻又不是朵朵如此,倘若七朵顏色全都是大紅色,或是朵朵都是紅棕色,那肯定就是茶花中的極品了。」

皇太後點點頭。「你曾見過朵朵大紅色的七仙女嗎?」

「老王爺本來是有這麼一株,可惜在他死前一天,無緣無故七朵全都枯萎了。那時為了怕老王爺傷心,我就命人偷偷藏起來。」初荷老老實實回話,卻也發現皇太後不住盯著她臉上瞧,瞧得她有些羞澀,畢竟從來沒人如此仔細看著她的臉。

「茶花,尤其是越珍貴的茶花,也是有靈性的;它們知道老王爺不久于人世,全都哀痛的陪著凋零了。」皇太後小聲嘆口氣。

初荷默不作聲的微微低頭。

「你這孩子,我瞧著倒是挺善解人意,說起話來也還踏實。記得那時簡親王要續弦,我還寫信罵他一頓,現在看來,他晚年遇到你陪伴,也算走得不孤單。你回來北京多久了?」

「三個多月。」

「那座荒廢的宅子,應該都清掃得差不多了吧?」見初荷點頭,皇太後又問︰「你可知道今日為何接見你?」

「初荷不知。」

「簡親王是我舊識,年輕時就認識了。那人的個性我是知道的,他學識豐富,又很喜愛那些畫畫兒,種種花、養鳥養魚這些風雅之事,偏偏他只懂得獨善其身,結果養出一大家子不長進的兒女。你別驚訝,這些我老早就知道了。總之啊,這人過世前寫了信給我,要我代替他顧你護你。丫頭,你過來我身邊。」初荷訝異得說不出半句話,她完全沒想到竟是此番情況。她愣愣的站到皇太後身邊,被這個當今最尊貴的婦人給拉住手,暖暖地握著。

「說說,今後有何打算?」

「初荷早打定主意守寡一輩子,替老王爺看守那座宅子,算是報答他的恩情。」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傻丫頭,老王爺在信中都告訴我了,你跟他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我沒說錯吧?」皇太後邊說邊看她的反應。

初荷一下子漲紅了臉,完全沒想過皇太後會如此輕松說出這麼直接又私密的事實。

「他說將你當成孫女一樣憐惜,心疼你無依無靠,怕你傻里傻氣的耗盡一輩子為他守什麼不知所謂的,所以要我作主,在他死後三年,你就另覓良人。」

初荷驚得不知所措。「這不成的,這怎麼行呢!這、這個……」

「咱們大清旗人也沒規定不準改嫁,為什麼不成?」皇太後哼的一聲,顯然對于那些世俗禮教十分不屑。

「反正這是兩年多之後的事情,到時再說吧。」看她愣傻得說不出話來,皇太後揮揮手。

初荷卻是思緒紛亂,一時間理不清思緒,只能愣愣的杵著。

「對了,你是否曾經替簡親王照顧茶花?」皇太後忽然問起,初荷直覺的點點頭。

「那你以後每隔三五天就來替我照顧這里的茶花,你願意嗎?」皇太後定定的看著初荷,雖說是詢問,但表情卻有著不得拒絕的威嚴。

除了點頭答應,初荷完全不知道還能怎麼做。就這樣,她成了皇太後這兒固定走動的人,不得推辭。

原想躲在自己築起的井里,無聲無息的過完一輩子,但如今看起來是不可能的了。

時序入冬,初荷每隔三日就進宮替皇太後照顧茶花;這一個多月來,她每逢入宮那日必定一大清早就起床準備,然後早早進宮陪同皇太後用早膳,有時陪著老人家說一會兒話,不過大多時候用完早膳就是她獨自到偏廳照顧茶花的時間。

每年正月到二月是茶花開得最盛的時候,皇太後瞧她照顧得認真,又命人從大理找來好幾盆珍貴茶花,叮囑她得好好照顧,務必在下個月農歷大過年期間讓所有來拜年的皇親國戚大開眼界。

盡避照料茶花的差事佔去她不少時間,但忙碌反而讓她覺得日子過得較為舒坦,尤其這一個月來母親從沒放棄要見她,又听麗兒說除了福夫人,竟還有好多人遞口信說要約她小聚,而那些人全是以前茶藝社不熟的豪門千金,根本沒有交情可言,想必只是找借口想進入她宅第一探究竟,然後回去有話題嚼舌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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