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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荷掬蘭 第5頁

作者︰燦非

「貝勒爺方才在寫些什麼?我可以看看嗎?」她站起身看向桌上宣紙。

「你喊我什麼?」蘭泗笑起來,覺得頗有趣。「怎麼如此拘謹。」

初荷原本已經平撫了心情,這下子耳根又燥熱起來。「那不是您的封號嗎?」

「怎麼要嫁人了還這麼傻氣?若是不嫌棄,你也跟敦華一樣喊我大哥吧。」他又笑了。

「那……我知道了……」很少看見蘭泗笑得如此開懷,他真該多笑,那真是最好看的模樣。

只是她並不想跟敦華一樣喊他大哥。

「我這只是隨意寫寫,打發時間罷了。」蘭泗見她好奇望著紙張,于是解釋著。

蝶影紛紛,百花竟爭妍。

初荷盯著紙上那俊逸筆跡,尤其是最後一個妍字,她知道正是那人的芳名,可見得蘭泗並非隨意寫寫,他只是舍不得離開京城。

「好一個百花竟爭妍。」她喃喃低語,滿是羨慕那個被蘭泗愛著的女孩兒。

「來,你也餓了,吃些食物好好養足精神。」他開門示意小總管伺候兩人用膳。

看著僕役們擺上好幾碟精致小菜和香氣四溢的熱湯,初荷等到廂房內又只剩下他兩人時,忍不住大著膽子央求。

「你……可以寫些字送我,就當作是送別之禮嗎?」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就這麼月兌口而出心底的願望。

蘭泗愣了一下,隨即微微笑著。「這有何難。不過,可得等我們飯後才能動筆。」

初荷漾開笑意。想來也是好笑,自己多年來傾心于他,這卻是第一次兩人能夠單獨面對面好好交談。

「初荷今日看來有些不同于以往。」蘭泗向來心思細膩,早發現了她平日並無上妝習慣,似乎也不注重服飾打扮。

「這不過是徒具形式罷了。」她低語。

蘭泗微怔。他每每在官宦子弟聚會場所看到的女孩兒,都是絮絮叨叨說著梳妝打扮涂脂抹粉的事兒,可從沒見到哪個竟然用「徒具形式」這般冷調的說法。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你會和敦華交好了。」可不是嗎?敦華向來自視甚高,壓根兒不將尋常人看在眼里,卻十分看重福大人庶出的小女兒。

初荷微微笑著。「不知這是褒是貶?」

「總是格外不同。」他不刻意說些褒揚的話,但著實認為眼前女子跟敦華一樣氣質獨特。「來,我們以茶代酒,算是互相道別。」

他親自替初荷斟滿茶杯。

「一路順風。」蘭泗看向他。

初荷直勾勾看進他那對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忽然涌出前所未有的感傷與不舍,禁不住眼波閃爍,卻在接收到蘭泗疑惑的詢問眼神時迅速低下頭。

「初荷先干為敬。」她一古腦兒的飲完一杯熱茶,然後取出手帕擦拭嘴唇。

蘭泗暗嘆一口氣,對于初荷即將面對的婚姻頗感同情,但心知肚明此事已毫無轉圜余地,因此岔開話題。「等會兒你想讓我寫些什麼?」

「就寫此情此景吧,能夠選在同一日出城,還在驛站踫面,這可真是不容易的巧合。」

「的確是很不容易的巧合。」蘭泗學她說詞,說著就站起身來移往書桌,自己磨墨鋪好宣紙。

初荷瞧著,為他儒雅且專注的磨墨動作而心折。

蘭泗提起筆,略為停住想了一下,便下筆流暢書寫。

城郊小驛站雨中兩兩相送行

此去千里後會有期

末尾落款題上蘭泗贈于初荷。

她站在一旁低低念著字句,再看著字跡流轉之處雖然一筆一劃十分好看,卻無半分剛才那張「百花竟爭妍」所透露的濃烈情感,不禁又有些失望。

「等干了再收起來。」蘭泗看向她,卻忽然愣了一下。

初荷不解,朝他視線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蘭泗盯著她頸上掛的那塊玉佩,這下子瞬間耳根燥熱,有如小孩童偷東西被當場逮到。

「這玉佩……」她太過大意了,平日都是塞進衣服里面,方才在轎子里百般無聊,才會取出撫著玩兒,哪想得到竟會被原物主看見呢!

「色澤和雕工都挺精巧雅致,是你父母親特地準備的嫁妝吧。」他那一眼瞥見時怎覺得好眼熟?

「不是。」看來事隔多年,他應該早遺忘了。「這可說是一位故人給的吧。」

既然認為此玉佩精巧雅致,怎麼當年壓根兒沒想回頭撿?初荷暗暗在心底反問。

「你出嫁之日還配戴著,顯見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蘭泗禮貌性的隨口問,並無探其隱私之意。

初荷隨意應了一聲,只希望他別再說關于玉佩的事。她極少感到如此困窘與心虛呢。

「貝勒爺,雨已停了,不知咱們何時要啟程?」小總管在門外恭問。

「是啊,也該離開了,此刻趕去下一個驛站剛好傍晚。」蘭泗盤算著。「你們的隊伍往西邊走也是一樣,現在啟程,可在入夜前抵達一間客棧。」

「是啊,也該走了。」初荷點點頭。

「臨康,你去喚初荷小姐貼身婢女前來。」蘭泗走去開門吩咐。

「咱們也該離開了。」

「是。」小總管不敢怠慢半分。

終須一別。初荷听見麗兒的腳步聲,就立即告辭,轉身前將蘭泗的模樣看進心底,毅然邁步離開。

蘭泗拾起擱在茶幾上的書卷再度翻閱,一邊等著小總管前來,一邊翻書喝茶,卻忽然眉眼扯動,訝然愣住。

那玉佩的溫潤色澤與雅致雕工……他想起來了,玉佩主人不就是……

——可說是一位故人給的。

再想起方才初荷的小女兒羞態與急欲掩飾的惶然心虛,難道她……

蘭泗一剎間心思百轉,手上書卷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丙真是一去千里。蘭泗風塵僕僕抵達邊疆營區已是數十日之後,放眼所見盡是遼闊大漠與牛羊成群;策馬奔馳,強烈如刀割一般的冷風直直打上他的臉龐。

此情此景迥異于他在京城所習慣的一切。

不僅如此,他雖然貴為貝勒,且身為聖上欽差,卻也和一般士兵同樣住在帳棚內,每日陪著將領操兵演練,倦也便跟著大家席地而睡,更別說是飲食起居,當然再無京城里的精致講究,日日粗茶淡飯,甚且跟著打獵烤肉,豪邁而食。

初期真是苦不堪言。蘭泗這才明白無論他以前在京城里如何不仰賴王府,或是他如何的想摒棄尊貴奢華的生活享受,但終究來說他仍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來到邊疆才真正切身體驗到尋常人的生活。

但他並不以為苦,這番折騰反倒讓他再無多余心思去遙想北京城那段痴心苦戀。

反而是小總管每每哭喪著臉追在他身邊懇求︰「貝勒爺,您好歹回自己的帳棚內歇息一下,這睡在粗石子上面可是會生病的。」

要不就是淒慘無比的上氣不接下氣喊著︰「貝勒爺,您已經騎馬演練好幾個時辰了,怎不休息一下納涼喝水?」

蘭泗還得反過來勸他先回去,小總管自然不依,可憐他在烈陽曝曬下昏倒數次後才乖乖听話。

蘭泗當然也不是鐵打的身體,他也從沒經歷過這些磨練,然種種的辛苦與不適他都咬牙硬撐過來;駐守邊疆的將領看他如此盡心盡力,也從一開始的嗤之以鼻,慢慢轉為敬佩尊重。

他們原先以為這個白皙清俊的京城貝勒爺會成天躲在帳蓬里呢!

第2章(2)

「貝勒爺,筆硯紙墨為您準備好了!」小總管開心的喊著。

這半年來簡直是水深火熱,原先以為文質彬彬的蘭泗貝勒大部分時間都會在帳棚里寫奏摺之類的,哪曉得他幾乎無一日歇息,老是去做些拿刀拿槍折騰身子的苦差事,害小總管他老要提心吊膽,深怕貝勒爺會氣喘復發或是受不住而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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