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時間,我走過三十多個國家,你曾說過環游世界是你的夢想,因為墨德,我想你不得不放棄這個願望。
我會先為你到世界走一遭,當我把全世界捧在你面前時,請容許我能出現你面前,懇求你的原諒。
而我會帶你跟墨德再把世界看一遍。
這棵榆樹是我親自到中國內陸挖掘的,我希望能讓你重新找回快樂的心。
我送過女人很多花,卻是第一次送樹。
這並不浪漫,對我而言,但這卻代表永恆。
美麗的花瞬間便會凋謝,但你早己像棵樹苗在我心里扎根,在我尚未發覺時,它已悄悄地發茅,待我發現後,我允許它滋長,日益茁壯。
這棵樹叫榆樹,它今後只會愈來愈茂盛,盤踞我全部的心靈,不會有其他花朵生長的空間。
我知道我的個性讓你不放心,但請相信我一次。
我愛你,容榆。
我會一直愛著你跟墨德。
生日快樂。
容榆看完信,粉頰已滑下兩行熱淚。
她果然不該看他寫的東西,他才學了一年的中文,竟然可以寫出這樣的甜言蜜語。
她心軟了。
他竟然記得她說過的話,當年在義大利時,她不經意與他分享過夢想。其實,就算沒有墨德,她依然沒有那個能力環游全世界。
但她詫異他會記得短暫邂逅時,她說過的每句話,難道他那時就開始注意她?
驀地,她想到他每次從不同國家寄來的小盒子,那應該是帕德歐想和她分享的心情。
容榆突然後悔輕易將它們丟棄。
「媽咪,不要哭。」墨德拿面紙為她拭淚。
她伸手揉揉他的頭,唇角微微揚起。
墨德愈來愈懂事,愈來愈溫柔。
接過面紙,抹掉淚顏,她微笑道︰「媽咪不哭了。」
她看見墨德手中捏著東西,好奇問︰「你拿什麼?」
他突然警覺的把小手藏在背後。
容榆有些不解,以往他會大方展示。
墨德微蹙眉頭,害怕東西被搶走。
他這樣,容榆更加好奇。「墨德,借媽咪看好不好?媽咪不會跟你搶。」
他怯怯地伸出小手,掌心置著一個小玻璃瓶。
容榆拿起來看,玻璃瓶上寫著「Nile」(尼羅河)。
她有些驚訝,這里面不是她汲取的威尼斯的水,也不是當初帕德歐給她地中海的水,但上面的字是他的筆跡。
難道這是帕德歐寄給她的東西?難道那些小紙盒都被墨德撿走了?
她內心驀地充滿期待。
「墨德,你還有這個嗎?」
「很多。」墨德小聲回答。「媽咪丟掉,是墨德的。」他伸手要拿回來。
「是墨德的,媽咪不會跟你搶,可不可以全部借媽咪看看?」容榆溫柔的把瓶子塞回他的小掌心,一邊哄著。
「好。」墨德點點頭,咚咚咚地跑回臥房。
拿出一個又一個的小紙盒,完整的擺在她面前。
每個小紙盒都有一只玻璃瓶,紙盒里附上一張英文信簽。
容榆一一打開盒子,閱讀信簽。
尼羅河的水蘊育恆久的生命,
代表愛情的永恆。
我想和你共飲,
在火紅的落日余暉下。
我愛你。
瑞士的雪,非常純淨美麗,
一如你純白的心靈。
我跪在白朗峰山腳下,
以虔誠的心輕掬一掌白雪低啜。
冰涼的雪潤了我的咽喉,透進心睥。
希望能除去我的罪惡,
祈求你的原諒。
我愛你。
墨爾本的薰衣草,濃郁芳芬。
薰衣草茶的香氣,
舒緩了我煩躁的情緒。
我將藉著旅行,
慢慢尋求你的諒解。
我愛你。
容榆看著玻璃瓶中一小截的薰衣草,鮮艷的紫色早已褪成咖啡色,但她能想像薰衣草的芳香氣息。
想像帕德歐望著一大片紫色薰衣草園,啜飲薰衣草茶,想與她分享的心情。
容榆,你教會我如何從一粒沙看一個世界,
從一朵花得到一個天堂。
你可以從一顆石頭幾滴水得到滿足的快樂。
而我現在正在學習你的快樂。
我愛你。
容榆仔細的看完每個瓶子每張信簽,內心感動不已。帕德歐在每個國家不停的想著她,雖是甜言蜜語,但她知道這是他用真心寫出來的。
如果她早點看到這些東西,或許早心軟了。
「媽咪。」墨德輕喚一聲,不確定是否挨罵。他知道這些東西是她冷著臉丟入垃圾桶的。
「墨德,媽咪好高興你把它們留下來。」容榆將他摟進懷里,輕柔的吻著他的頭頂。
墨德年紀雖小,知道的事有限,但也許他小小的心靈是敏銳的,也許他早察覺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收藏,偶爾拿出來把玩。
帕德歐剛離開時,墨德常問起他,但容榆總是搖搖頭露出哀傷神色,之後,墨德漸漸不再提起。
「墨德,你想念爹地嗎?」容榆輕聲問著,她知道墨德並沒有忘記帕德歐。
墨德仰起頭,圓圓的銀灰色大眼望著她,然後才輕輕點頭。
他伸出小手指了指沙發背後牆上的涂鴉。
「爹地。」他開心一笑。
容榆轉身看向那面牆,她始終沒把它們粉刷掉,因為她知道即使換了一面牆,換了一間房子,帕德歐的影子仍走不出她的人生。
正在猶豫是否要跟帕德歐聯絡,突然,她接到一通電話。
「你好,請問是容榆嗎?」一個說著英文的陌生男聲。
「我是。」容榆疑惑,她沒有外國朋友。
「我是史巴羅,帕德歐的哥哥。」
「呃?你好。」容榆意外史巴羅會打電話給她,心里有點不安。
「你跟帕德歐還沒和好吧?其實,我本來不打算替他說話,畢竟他當初愚蠢的誤解,差點傷了我的妻子。你不需太快原諒他,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帕德歐受傷了。」
「啊!」她內心猛顫了下,感覺拿手機的手輕微的顫抖,焦急的問︰「發生什麼事?帕德歐怎麼會受傷,要不要緊?」
史巴羅輕呵一聲,感覺出容榆仍非常愛帕德歐。
「沒什麼大礙,只是手拉傷罷了。听隨行保鑣說帕德歐莫名其妙到中國砍樹,還愚蠢的把自己弄傷。」他揶揄著,猜測帕德歐月兌軌的行為一定跟容榆有關。
「啊!」容榆望向陽台那棵榆樹,他竟然又為她受傷了。
「那小子很想你,但礙于約定卻又不敢與你聯絡,一向浪蕩不羈的個性,不知為何變得這麼拘謹。我希望你能跟他問候一下,當然,如果你仍不想理他也無所謂,反正他的傷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我很期望有一天能見到你跟墨德,拜!」史巴羅擅自決定結束通話。
「啊!」容榆還來不及發問,對方已經斷線。
她看著墨德,心中已經做出一個決定。
尾聲
義大利,羅馬
「媽咪,我還要。」墨德穿著吊帶褲,小手將一枚一枚的硬幣丟進許願池里。
容榆將一把一元硬幣再放入他的掌心。
墨德開開心心的投擲硬幣。
噗通!水池里濺起一圈圈的漣漪,他愈丟愈興奮。
容榆原打算直接帶墨德去西西里帕德歐的家,但她不希望見到他時,情緒太激動,所以,她決定先在羅馬停留,緩和一下心情。
「媽咪,我還要。」
她把剩下的銅板放在他手中。
「丟完這些,你可以重回羅馬一百次了。」她搓揉一下他的頭頂,看他丟得這麼開心,暗暗擔心起他會不會養成丟錢的不良習慣。
靜默的看著水池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小漣漪,陽光照耀下,池中的硬幣熠熠生輝。
容榆想起三年半前帕德歐幫她擲的那兩枚硬幣,是否仍沉睡在這堆各國錢幣中。
她的思緒忽地飄向遠方。
片刻,她拉回思緒,低頭道︰「墨德,我們要走了。」
原本站在她身旁的墨德突然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