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昨晚听他說過話,若不是他眼里還閃著溫和的笑意,小男孩還真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是一個「人」!
好奇地圍著他亂轉,小男孩還鄭重地數了數,確定他身上的釘子有十二枚。怪人慈愛地望著他,任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模了模。
「你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小男孩抬起頭問,「你這樣都不會死嗎?」
敝人聞言呵呵笑了,「我倒也想死,老天爺偏偏就是不肯成全,死也死不了,活又活不成,只好就這樣半死不活地胡賴下去,你呢?你又是怎樣來到這里的?」
陽光下,看清原來是個很俊的小子呢,大眼楮,小紅唇兒,臉盤兒就像白玉一般端整,而且雖然衣衫襤褸,身上那種氣質可騙不了人,這小子一定出身大富之家。
提起這個,小男孩的臉色陰沉下來,再也不復見剛才的天真。
「我在崖頂,被野狼追,就掉下來了。」
「你家里人呢?怎麼放你一個小孩子自己亂跑?」
「我沒家人!」小男孩恨恨地說,「娘死了,大娘也讓我一把火燒死了!」
敝人吃了一驚,「你到大娘房中玩火,不小心引起火災了?」
「我故意的。」小男孩低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她偷人,被娘發現了就日日打罵我娘,娘都偷偷躲起來哭。我早就發誓要對付她了。」可惜他還是遲了一步,大娘房里一起火,娘就懸梁自盡了。
他把頭再低一點,拼命壓制著眼眶里轉來轉去的淚水。
「哦?」怪人更驚訝了,「你今年幾歲?」
「七歲!」小男孩擦去淚,大聲說.可惜他才七歲,可憐娘等不到他十七歲!握緊了拳頭,男孩臉上寫滿憤恨。
才七歲!怪人沉吟了。性格這麼烈,適合嗎?
本嚕!好大的一聲響,把怪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小男孩抱住了肚子,四處張望。糟糕了,這岸底連個鬼影也看不見,他要找什麼填飽自己的肚子啊?
頭頂突然響起來了風聲,抬起頭,剛好來得及看見兩只小鳥哀嚎著摔了下來.他撿起小鳥,看見怪人把口中咬的樹藤「掛」回釘子上。
「怪不得你不會死,原來你會……」小男孩點著人,把最近才學會的一個詞說出來,「武功!」
是個很聰明的小男孩,怪人一臉贊賞,看著他徑自從懷里掏出火石,點燃柴枝把小鳥烤了起來。
他的天姿骨架,都是上佳人選。就是性子……他已經錯過—次,這次再錯,就不只是自食其果這麼簡單了,這是禍延天下的大事啊!所以這件事一定要慎而重之!
烤好鳥兒的男孩把—只很吞虎咽地吃了,擦擦嘴,他拿起另—只鳥兒,送到怪人嘴邊。
「呶,吃吧。」
敝人很是驚訝。這是類似禾花雀的小鳥,兩只加起來也不過小男孩的巴掌大,絕對不夠小男孩一個人吃的,他居然還分一只給他?
「今天,甚至幾天內,可能都再沒小鳥飛過了。」怪人提醒他。如果小男孩是想著讓他吃飽了再打幾只小鳥給他,恐怕是打錯算盤了。
「我知道。」小男孩有點不耐煩。他為什麼還不吃?烤熟的小鳥傳來陣陣誘人的香味,他咽了咽口水。
「我吃了,你就沒得吃了。」怪人看到了他吞口水的動作。
「我自己會去抓,快吃!」他踮高腳尖,粗魯地把那好料的塞進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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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餓得睡不著覺的小男孩又再蜷縮成一團,怪人生起的火堆看起來倒是讓他很溫暖,可惜火止不了肚子餓,他想。
「怎麼,鳥兒沒你想象好捉吧?」怪人說,「有沒有後悔呀?多一塊肉填填你的小肚子,現在就不會那麼難受了。」拜他所賜,今天他可是嘗到了十多年不曾嘗過的熟食滋味。
「你住口!」小男孩翻身坐起,「小鳥是你打的,當然你就能分一只。我難不難受關你什麼事?」
是嗎?看起來他倒挺公平的,不屑佔不屬于自己的便宜。怪人深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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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怪人照樣打下了兩只小鳥。
男孩拿去烤好,照樣塞了一只進怪人口里。
敝人咬著那只小鳥,看著男孩像捧著什麼黃金寶貝似的,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只烤得半生不熟的鳥兒,坐到一邊去小口小口地吃下。把最後一塊吞下去時,他甚至還發出了一聲懊惱的叫聲。
這一瞬間,怪人決定了,他要賭一次,賭的就是小男孩這種公平之心。他或許心腸剛硬,手段激烈,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能堅持自己的原則,不去貪圖屬于「伙伴」的一份,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烙印在人性之中的坦蕩。他不會再看錯,這是最難得的品性,他要賭!
「想不想學武功?」他問小男孩。
男孩抬起了頭。
「學了武功,就能輕易捉到小鳥,到時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怪人拋下讓小男孩最心動的誘餌。
「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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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陰荏苒,轉眼又是三年。
小男孩已經長成了大男孩。他現在不用踮起腳尖已經高過「掛」在石頭上的怪人了,身下更是高得厲害,天上飛的,溪里游的,林里跑的,凡是能吃的都逃不出他雙手。他變著法兒抓來身上有皮毛的小獸,剝下它們的毛皮給師父做了一身「毛衣」,讓他免去夏天烈日爆曬,冬天冰雪侵體之苦。
這晚,怪人又教他武功了。
他將怪人口中描述的架子擺了出來,怪人欣慰地點頭,指出了兩處細微的錯誤。一套拳法授完,男孩連在一起施展給師父看,只把怪人看得老懷大慰,頻頻點頭。
這個徒弟果然沒收錯!他天資之高,是怪人生平僅見的,甚至就連那個人也是遠遠比不上。短短的三年,他已經把所有的基礎都打好,現在該是怪人期待已久的重要時刻了。
只是,想起昨天男孩追殺那條蟒蛇時的辣手,怪人不禁有點擔心。
「天兒,你來這兒坐下。」
男孩听話地坐到大石旁。
「師父一生所學,雖不敢說學究天人,卻也復雜繁多,除了武功外,五行術數,機關藥石,無所不涉。而且其中很多竅門是師父所獨創,與江湖中故老相傳的大不一樣。從今天起,這些法門,連同師父最得意的—套絕玉掌,都一同傳授給你。」他頓了頓,男孩眼中現出歡喜的神色。
「在這之前,師父要你記住兩件事。」
「師父清說。」
「第一件,不得殺害不會武功之人。」
「是,師父。」男孩不太明白,這崖底除了他和師父之外,連只鬼影也看不見。哪來「不會武功之人」?不過既然是師父要他記住的,他一定會記住。
傻孩子!學完他的武功之後,他就是當今武林中的第一人了,要飛躍這小小的崖底,又有何難?暫時不跟他說破,是免得他分心。
不跟他提什麼「不得濫殺無辜」,這孩子不會明白的。他沒什麼是非的觀念,心狠手辣,頭腦又精明,注定是個強權鐵血的裊雄人物。天生的性格怪人自問扭轉不了,只好畫地為牢,不讓他逾越過那條線。幸好這孩子對他感情很深,答應他的事一定會終生遵守。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第二件事,要娶個真心愛你的女人,讓她陪著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