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成排的酒架。還有不知延伸到哪里的通道、昏黃的燈光、石砌的酒窖,她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古老的年代之中。
她試著往前走,轉了一個彎之後,就看見湛海藍站在酒架前,低頭看著手上的一瓶酒。
他听見腳步聲,一回頭便看到她。
「呃……總管叔叔說你在這,所以我……」她深深的一鞠躬,「對不起,我搞砸了你的晚餐。」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不用總管叔叔來根她搖頭,說她的「杰作」湛海藍恐怕吃不下,連她自己看到成品也覺得很羞愧。
「妳就是特地跑來說這個的?」
「真的很抱歉,我是真的不會做菜,我跟湛先生說過,可是他說沒關系。」
司雪晨這才知道湛可齊為什麼會說沒關系了,因為他根本很少在這里吃飯嘛!
「既然他說沒關系那就沒關系。」他皺著眉,「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了,妳的料理還吃不死人。」
「可是我真的覺得很抱歉,你確定不需要再另外聘請一個專門的?」
「我說不用了,妳要是不想做也無所謂。」他看著她,快步走過她身邊,「我也不是非要在這吃飯不可。」
「我不是不想做!」她連忙跟上他的腳步,「總之……唉,對不起。」
「不用再說對不起了!事實上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他從來沒有跟誰說過抱歉,所以表情還真有些不自然。
「跟我對不起?」她瞪大眼楮,一臉莫名其妙。
「這次造成妳的困擾,很抱歉,下次絕對不會再有相同的情況發生了。」
喔,原來他是指這件事呀!司雪晨不知為何,心里有些悵然若失。「沒關系,我只是突然嚇了一跳而已。」
「是嗎?真的沒關系嗎?」他微微一笑,「如果沒關系,那我們就繼續了。」
「不要!」她想都沒想的就月兌口而出,「我是說……不是,我不是想、想當明星。」
「我知道。」他明亮有神的眼楮盯著她,看得她有些發熱。「妳是個舞者,妳的舞台不在這里。」
她假裝不在乎的嘲笑自己,「我還不能算是舞者啦,誰會想用我呀?」
「我會。」他打開了手上的那瓶酒,從旁邊的櫃子里挑了一個角杯,
一邊倒酒一邊說︰「如果我有一個舞團的話。」
司雪晨看著他,「你不會用我的。」
他將那杯酒遞給她,「我要是妳就不會說得那麼肯定。」
司雪晨雙手接過那杯酒,手心立刻感到一陣冰涼,那是玻璃杯的溫度,
她對酒的認識不多,但看到那深深的褐黃色光澤里,閃著隱隱的綠色光芒,讓她非常吃驚。
「這酒壞掉了!」她非常認真的說。「你看,它里面有綠光!」八成是長了什麼霉或什麼菌吧。
湛海藍仰頭大笑,她從來沒有听過他大笑的聲音,原來他的笑聲是這麼爽朗好听啊!
1這是一八六四年的Cognac,那個年分的Cognac都裝在古老的木桶里,所以帶著綠光,那是它的特征。」
這種年分的干邑酒是相當罕見的珍品,如果用酒杯的高度來算的話,兩厘米一份大約是喝一口,價格同等于一瓶XO了。
司雪晨立刻雙頰火紅,覺得自己出了一個洋相。「呃……我不知道。」
「妳現在知道了。」他聳聳肩,「這酒跟妳一樣。」
「跟我一樣?2
「都在等人發現。」他將它托在手上,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沿著那優雅的瓶身曲線移動到底。
「妳看,我找到它了。」
司雪晨看著他,眼楮一眨也不眨,他渾身沐浴在昏黃的光線中,整個人彷佛都浸在舊日的貴族氣息里。
那樣柔和的神色、那樣清澈的聲音,使她突然有了一種全新的體悟。
她並不是像那些追求不到她的人說的那樣,她的心不是冷的,她的心也有溫度、也會悸動的。
只是她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她的王子,原來就在這里。
她彷佛看到他站在螺旋梯的頂端發著光,而她在梯底伸長了手想要踫觸他,卻沒有勇氣抬起腳走上階梯。
「司雪晨。」
他輕輕喚著她的名,空氣在柔和的燈光中凝住了,她看著他的唇、听著他優雅的聲音,覺得自己像在作夢。
「妳知道英國世紀帝國舞團嗎?」
如夢初醒,她回到了最現實,她依然在酒窖里,空氣還在流動,而湛海藍依舊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知道。」她點點頭,「那是所有舞者的夢想。」
被譽為世界五大古典芭蕾舞團之首,世紀帝國當之無愧,它有世界第一流的舞者,和少數舞團能與之比較的廣大舞碼。
1他們願意給妳試舞的機會,十二月十六號,也就是一個月以後的今天。」
司雪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才覺得有些惱火。
「為什麼?噢,你又……我說過我不要你的幫忙!」
天呀,她絕對絕對沒有進去的資格,明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去試的。
「我沒有幫妳忙。」他淡淡的說。「我只是幫妳寄了一些東西過去,讓妳去試舞的決定是他們做的,我並沒有出力影響。」
「你寄了什麼東西?」他又替她主張了,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真的完全搞不懂了,他似乎是真的為她好,完全在替她著想。
有誰會在乎她有什麼夢想、能不能成為一個舞者?
老天爺呀,他到底為什麼要如此關心她呢?
「我跟妳的指導老師談過了。」他看她一臉驚訝,又繼續說︰「剛好有事到紐約,順便的。」
「中秋節之後。」她喃喃的說著,「你出國去了。」
「差不多吧,不記得了。」他含糊的帶過,「我拿到了她的推薦函和妳的練習帶。」
「我的練習帶?」司雪晨更加吃驚了!「我沒有什麼練習帶!」
1妳有,只是妳不知道。來吧!」
他將她手上的酒杯拿下,放到小方桌上。「我拷貝了一卷回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真的不懂,這到底算什麼?
「因為我想這麼做。」
司雪晨驚訝的眼楮始終沒離開過螢幕,她當然記得這間練習室,她在里面度過數不清的晨昏。
只是她想不通這些畫面是哪來的?是何時拍攝的?
看到自己出現在螢幕上,而且完全沒有失誤,那種感覺非常奇妙。
「看這卷帶子的時候,妳的老師曾經跟我解釋過,妳的變奏solovariation不但回復穩定,且輕快俐落,32個fouetteturns不但加插進了doubles,且一直沒離開過練習室中心。」
「妳不知道練習室里有隱藏攝影機是吧?妳的老師發現妳在單獨練習時水準超過許多人,可是一旦換到公開場地,妳就會失常。她說她曾跟妳談過,可是妳有『中國人的固執』,不願跟她談。」
司雪晨雙手不安的互握著,「沒什麼好說的。」
「我不這麼認為。」湛海藍拿起遙控器結束畫面。「司雪晨,我一直很佩服妳,妳是少數我認識能堅持自己夢想的人。」
她給他一個苦笑,「但我並沒有量力而為,我想我選擇了一個自己辦不到的夢想。」
「怎麼樣才算完成?站在舞台上,接受觀眾的掌聲?」
她點頭。「嗯。」
「那麼妳已經辦到了。妳的舞台在這里。」他伸手朝自己的眼楮一指。「而掌聲,妳也已經有了。既然妳成功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那是不一樣的!」司雪晨想到那個早上在海邊的相遇,原來他一直看著她獨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