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上回在街上看見的,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的會是誰?」二伯母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我們都听見。
原來是她!我還以為這次的閑言閑語又是杜家那個眼線傳來的,原來是她!上天真是捉弄人,我很喜歡雙胞胎兄弟,卻很討厭他們這個母親。
女乃女乃听了二伯母的話,又緊張的對我看來。我拍拍她的手,安慰說︰
「我知道媽咪公司的海外總公司,最近派遣了高級專員前來視察,媽咪身為經理,當然要親自負責接待,以免顯得怠慢。」
女乃女乃點點頭,瞪了二伯母一眼。二伯母自討沒趣,便離開前廳。
好險!幸好媽咪的總公司真的派人到台灣!二伯母看見的那人一定是梁志雲!媽咪真的已經和他友好到可以公然出入的程度了嗎?
我急著想回去,便托辭還有許多功課,女乃女乃也就不再留我,吩咐見飛送我回去,見達和見志卻搶著說要送我。
見志要送我的理由,我可以猜得到,但見達呢?他又是為什麼?我狐疑的看他一眼。
他朝我一笑,對女乃女乃說︰「女乃女乃,還是我送見歡回去吧!」女乃女乃沒異議,見志卻漲紅了臉,堅持要送我回去。
我心中突然很同情他,純情的少年情懷啊!
我轉身向見達說︰「謝謝你,見達,下次吧!今天就請見志送我回家。」
「這麼晚了,騎機車危險。」見飛越過眾人,狡獪的擁著我,神情親昵疼惜︰「是我護送公主前來的,就該我護送公主回去才對。」
因為還是高中生,家里不給買車,所以見志的交通工具是一匹馬力一二五的野馬。
見志更漲紅了臉,對見飛怒目相向。我輕輕甩月兌見飛的臂膀說︰「才八點而已,還不晚。而且,我相信見志會慢慢騎的--」
見志不等我說完,就拉著我出門到車庫。他把安全帽遞給我,然後發動引擎。我跨坐在他身後,輕輕攬著他的腰。
見志把車騎得飛快,風從兩旁呼嘯而過,直到巷子口才減慢速度。巷子口雜貨店里,張媽媽和雜貨店李媽媽正不知在發表什麼高論,看見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見志才在門口把車停妥,她就已經跑到我們跟前,手上拎著一包鹽。
「阿歡啊!我看就像是妳。妳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本來想向妳們借點醬油的,沒想到妳們都不在。妳張伯伯真愛折騰人,這麼晚了才想吃個什牛腩的,我家臨時又沒醬油鹽巴的……」嘰哩呱啦連珠炮似的,一邊說還一邊瞄著見志。
見志絕對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听著不耐煩,拉著我就往樓上大步走開,我不想得罪張媽媽,對她微笑又點頭,才小跑跟上見志。
見志一路拉著我上樓,張媽媽在後頭跟著。到了四樓,張亮麗正好把門打開,冷漠的瞥了我和見志一臉。也許是我敏感,我覺得她特別留意見志拉著我的手。
我打開門,把書包丟在沙發上,見志卻站在門外不動。
「進來吧!媽咪不在。」丟下這句話,我就忙自己的事。直到洗完澡才回到客廳。見志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著電視。
我不知道該和他談些什麼。他搶著送我回來,無非是希望能看到媽咪。偏偏媽咪不在,我又不拆穿他的心事,只好也沉默的看著電視。
見志一直等到十一點,媽咪還是沒有回來。送他到門口,我把告訴女乃女乃的話再對他說一遍,希望這樣他心里會覺得好過一點。
丙然,他的神情舒緩許多。看著他騎車離去的背影,我有點惆悵。青澀懵懂的年代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我們可愛又可嘆的青春歲月,什麼時候才會延展成動人的金色時光?我仰頭望著冬夜疏冷的星空,覺得微寒淒清。
媽咪直到午夜過後才回來,我在黝暗的黑里仍可透視出散發自她臉上,那種異樣的光采。
「二伯母說在街上看見妳和一個朋友在一起。女乃女乃叫見飛接我去他家,問我妳是不是有要好的朋友。我說那是海外總公司派遣來的專員。見志送我回來,等妳到十一點才離開。」
我不等媽咪有什麼反應,說完就離開這個黑暗隱入另一個黑暗。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一早我準備上學時,發現房門口貼著一張紙條。媽咪留的︰
嘟嘟,今天晚上六點三十分,在福松樓踫面。
我將紙條折好放入上衣的口袋。
到了學校,阿花就忙不連迭地探問見飛的事。
「他真的是妳的堂哥嗎?怎麼都沒听妳說過?」
「有什麼好說的,我那些堂哥表弟的一大堆,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要從何說起!」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誰?」我明知故問,實在不願意告訴她們有關見飛的事。
「還裝!就是他嘛!妳堂哥啊!」
「我堂哥一大堆,我那知道妳說的是那一個!」我實在是怕她們沾惹上見飛後受傷害。
阿花嘟著嘴,不高興了。我嘆口氣。
「他那天自己都跟妳們介紹得那麼清楚了,還問我作什麼!」
「杜歡,就算是幫我們介紹又怎麼樣?那麼小氣。」我奇怪小麥竟會說出這種話,看了她一眼。
「不是我小氣。見飛女朋友一大堆,公子一個,妳有張衍,阿花也有王大了,還理他作什麼!」
「只是做個朋友,瞧妳緊張的。」阿花插口說道。
「就是做朋友才危險!那樁戀愛不是從朋友開始的。」
阿花無辭以對,小麥堅持說︰「妳就告訴她吧!不會有危險的。」
我又嘆了口氣。
「見飛是我二伯的大兒子,家境很好,從小一帆風順。讀的是名校,開的是名車,反正家里有錢,也沒見他對什麼事認真過。女朋友一大堆,一個換過一個,每次看到他,身邊的女孩都不是同一個。妳如果問我對他印象如何,老實說,很差。我討厭他吊兒啷當的樣子,也討厭他花蝴蝶似的飛過一叢又一叢。我不告訴妳們他的事,純粹是為妳們好,和他來往,包準妳們會很慘,死得很難看!妳們不是他的對手,何苦招惹上他!」
阿花听得目瞪口呆,小麥則若有所思。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我能做的已經做了,听不听勸,全靠她們的造化。
上課鐘響了,米俊寬走進教室,發下星期一考的考卷。我還以為他忘記了呢!今天都星期五了!避他的,反正這次我有把握絕對不用留校。
我信心滿滿地上台拿考卷,一看--四十分!怎麼會這樣?我實在不敢相信,明明是絕對有把握的事!仔細的看,才發現最後一題,我太匆忙,把答案寫錯了,牛頭不馬嘴的。真冤枉!
米俊寬在講台上正說著︰「希望各位作答時能仔細小心,不要粗心大意地把答案錯置顛倒。英文字母要弄清楚,不要BD不分。有許多同學進步了,但仍有許多同學原地踏步。希望各位繼續努力加油,培養一些和人競爭的資本。六十分以下的同學,很抱歉,又要妳們周末的活動。」
我瞪著考卷,痛恨他沒有高低起伏的語調,更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從考試實施開始,我每試必留,除了上回曠課以外,我一連喪失了好幾個周末午後自由的時光。和米俊寬相處不是件愉快的事,我感覺不到他的溫度--罷了!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怕誰--也許我該找個家教--
阿花丟過來一張紙條,寫著︰翹了?
我對她勾勾指頭,然後用食指往喉嚨一橫表示完蛋的意思。她又丟過來一張紙條,這回沒有落在我的桌子上,被米俊寬接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