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迸老地球洪荒時代,穆大陸之上有五個國家,伊林梅爾、利迪斯、道林、腓陵頓和諾丹。它們彼此依靠,又彼此抗衡。
瀕臨海洋的古國伊林梅爾,擁有豐沛的雨水和肥沃的土地。世代統治這個國家的是號稱新月王朝的霍恩家族,國王凱因•德•霍恩十七世,為人寬厚仁慈,他的王後安芙娜,溫柔美麗,他們治世十五年,一直天下太平。
然而,世上沒有永久的和平。隨著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政變的陰雲也悄然籠罩在伊林梅爾的上空。
七月十九日深夜,宰相格利弗理•德•拉辛率領軍隊攻入王宮,殺死了凱因國王。在一批忠實部屬的拼死保護下,安芙娜王後帶著兩個孩子逃出了都城帕西法爾。
篡位者的追殺無休無止,逃亡者唯有沿著一條荒涼而危險的古代商路逃往國外,等待他們的,將是看不到盡頭的荒漠和茫不可預知的未來……
第一章
通往伊林梅爾邊境的魔鬼沼澤,是這個國家里為數不多的險惡之地,尤其在雨水充沛的夏季,平緩如鏡的沼澤上生滿茂密的綠草,而在那生機盎然的植物之下,卻隱臧著通往地獄的無底深淵。
原本沓無人跡的沼澤,此刻正有一行人馬在艱難地跋涉。
這行冒險者約七百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部分男人騎馬,婦女和兒童則全部擠在十幾輛簡陋的馬車上,剩下的全都步行。由于連日的陰雨,沼澤變得更加泥濘,探路工作的困難度大幅增加,連帶隊伍的行進速度也無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自從半個多月前政變發生,安芙娜王後就帶著一雙兒女和數十家忠于國王的貴族,在星宮禁衛隊的護送下逃離都城帕西法爾。一路上經歷追殺、月兌隊、疾病的重重折磨,人數由兩千人驟減至七百四十于人。
進入魔鬼沼澤之後,追兵停止追擊,而亡命者卻不能止步,只要能穿越魔鬼沼澤,他們就到達道林境內,雖然情況未必好轉,但至少暫時獲得安全了。
隊伍緩慢地、沉默地前進著,突然,最前方傳來一聲尖銳的慘叫和急切求救聲,然使驟然而止,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截斷一樣,停滯的隊伍騷動起來。
一匹黑馬艱難地折返至隊伍中段的馬車前,中間一輛較為寬大的馬車挑起半幅窗簾,探出一張高貴蒼白的臉。「西蒙,出了什麼事?」
騎士向車中的貴婦恭敬行禮,「陛下不用擔心,是前頭探路的人陷進沼澤,臣下已經另外派人擔任這項任務了,再一天,我們應該就可以穿過魔鬼沼澤到達道林的查拉斯特。」
身為王室兼衛隊隊長的西蒙•德•莫爾,負責在逃亡中指揮戰斗、警戒與探路,為了使大隊人馬能夠安全地通過這片沼澤,已經有四名忠誠的士兵犧牲在深不見底的綠色深淵下。
「辛苦你了,西蒙。」安芙娜王後疲憊地嘆口氣,神情是掩飾不住的焦慮與無助。「希望這可怕的旅程早日結束,否則莎曼……」
「公主殿下的病情很嚴重嗎?」西蒙關切地問。從逃離帕西法爾以後,八歲的莎曼公主就發起高燒,在叛軍毫不放松的連番追殺下,根本沒辦法在某地停留醫治。
「莎曼一直高燒不退,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這幾天都吃不下食物,再拖下去,只怕、只怕我就要失去她了……」安芙娜王後的憂心已然到了快發狂的邊緣,倚靠仰賴的夫君己經慘死,如果再失去珍愛的幼女,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陛下請寬心,公主殿下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面對王後的憂慮,即使忠誠如他,也無法說出什麼有力的安慰,心里始終懷著種失職的自責與內疚。
「求戈瓦普迪大神保佑莎曼吧。」安芙娜王後將雙手扭絞得發青,痛苦地喃喃自語,此時此刻,人力已無能為力,只有向虔信的神只祈求,但願伊林梅爾的守護神能夠挽回這脆弱無辜的小生命。
西蒙無言地向王後行禮告退,返回最前方,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盡快帶領大家走出魔鬼沼澤,早一刻到達,或許莎曼公主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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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日落時分,流亡者們終于擺月兌那片綠色惡魔的糾纏,在付出九條人命的代價後,七百三十四名幸存者來到鄰國道林的查拉斯特。
這是個邊境的小鎮,人口只有一千多,駐軍三百名,隸屬于地方警備隊,隊長馬爾斯已經接到都城提耶的秘密命令,不得干涉這些伊林梅爾前王族的事。
所以當他們到達時,既未受到任何盤查與阻撓,也未受到符合身分地位的迎接與禮遇,基本上是種冷漠的無視態度。
大部分人在鎮外的荒地扎營,三位王室成員以及十于名貴族則住進鎮上唯—一家客棧,之後客棧老板被吩咐去請鎮上最好的醫生,很快地,他帶來一名四十上下,身材瘦高,眼楮凹陷,像鬼多過像人的男子。
此人自稱專醫各種疑難雜癥,開出的診金高得離譜,盡避對這種荒僻之地的醫術抱有極大懷疑,但莎曼的病情已經到了讓隨行御醫喬菲爾德束手無策的地步,也只有讓他試一試。
「殿下的病十分古怪……呃,應該說是極為罕見,姑且稱之為寒熱癥吧。」這位「神醫」仔細查看了病人之後,皺著眉頭思考很久,終于說出一句含糊不清的結論。「高燒不退,導致神智昏迷無法進食,嗯嗯,這樣下去很危險……」
只要不是瞎子,任誰都能看出莎曼病得很嚴重,他有說等于沒說。
「醫生,現在需要的是治療方法!」維德公爵卡特•德•貝斯塔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治療方法不是沒有,不過……」「神醫」眨眨渾濁而凹陷的小眼楮,目光閃爍。「恐怕很難做到。」
「只要能救我的女兒,任何代價都沒關系!」安芙娜王後雙手握住女兒滾燙的小手,臉上表情急切而狂亂。
尼奧王于站在母親身邊,嚴肅地看著「神醫」,雖然只有十三歲,他卻早已具備了一名君主所需要的冷靜與鎮定。
「高燒不退是因為身體里的無名熱毒發散不出來,現在只有找一個與殿下差不多大的孩子,讓他與公主肌膚相貼,將公主體內的熱毒都吸走,到明天早上如果退燒,公主就沒事了。」「神醫」一本正經地說︰「我要提醒一句,公主殿下退燒後,那個孩子卻可能會死,所以說,這個辦法恐怕很難做到。」
听到這種療法,屋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大家互相看著,誰也說不出話來。
流亡的隊伍里有孩子,不過都是貴族的少爺小姐,即使忠心耿耿,也做不到用自己的兒女代替公主去死,那麼,找一個鎮上的窮人小孩?即使是窮苦人家,怕也不肯讓自己的孩子去賺這種賣命的錢吧。
安芙娜王後的眼楮看向維德公爵——他的女兒比莎曼大兩歲。
維德公爵的眼垂下來,躲開了她的視線。
瓣登侯爵的頭低得幾乎要把脖子折斷——他有一個十歲的兒子。
布羅男爵、法蘭克子爵、貝里尼爵士……凡是有子女的貴族,沒有人敢看王後的眼楮。
一個母親的絕望眼楮。
「母後,讓我來救莎曼。」尼奧王子把手放在母親的肩頭,很輕也很堅決地這麼說。
但是安芙娜王後大聲叫起來,「不!不行!」她放開女兒的手,抓住兒子的胳膊。「你是霍恩家最後的希望!你絕對不能冒這種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