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帶它到城外跑一跑才好。
白琬珠撫著白馬尋思。
身後突地傳來匆匆步聲,卻是柳青面色略急地奔來,見了她問︰「白姑娘看到夏大哥他們了嗎?店堂說是往這邊來了的。」
「剛走,說是要出城一兩日。」
「哎呀,這該如何是好!」向來嫻靜的柳青竟也急得跺腳,「冷大哥給雲飛的鳩子回來了,不知帶了什麼消息,我正要找他們呢。」
白琬珠想想,問︰「那只鳩呢?」
柳青打個呼哨,客棧樓上的窗子里便掠出一道灰影,盤旋了落在她肩上。
白琬珠回頭對白馬笑道︰「這不,機會便來了。」伸手解開韁繩,拍拍它的背。白馬呼嘯一聲,抖擻了精神站起來。
她翻身上馬,學著柳青的調子打個呼哨,那灰鳩不懼人,竟從柳青肩上撲閃過來,睜著兩粒灰眸歪頭看她。
白琬珠心下歡喜,笑著同柳青招呼一聲︰「他們想必未走遠,我這便追去。」
柳青才一怔,她已帶著一鳩一馬出了客棧。
在門口鋪子一問,夏煦等人果是往最近的城門去的。白琬珠並不急,她知夏煦在出城之前必不會策馬急奔,她的白馬可是在大漠里最熱鬧的集市上混慣的,自行便尋路靈巧地避過路人,到城門附近略開闊處便撒開蹄子。守城的軍士只覺一陣疾風掠過,回神去望時只剩一溜煙塵。
白琬珠在馬背上低了身子,耳際風聲烈烈,驛道兩邊蔥郁綠影流雲般掠過,她只覺心頭豁然明朗,暢快得直想縱情笑出聲來。原來想念這般滋味的,並不只白馬。
夏煦一行人本自趕著路,他第一個察到動靜,勒馬回身去望。
「怎麼了?」冷傲天才問出口,便見一團白影由後頭奔來,速度極為驚人。其余人見了紛紛策馬避到一旁,也有警覺手按到兵器上的,夏煦卻似有所覺,停住一味凝望。
那一人一騎轉眼便到了近前,氣勢洶洶地闖入了馬群,眾人只「啊」一聲,那白馬卻靈巧地變個斜向,繞著夏煦轉一圈,揚蹄停了下來。
馬上的人輕輕松松地握住韁繩,朗聲笑道︰「夏兄好膽量,竟不怕我就這麼撞上來。」
夏煦只見她眉目飛揚,兩只眸子燦若星子,竟似將一張清俊的蜜臉也映亮起來,他便覺心頭給那幾縷揚起的發梢系住了,扯得銳疼,竟要硬生生地鉸斷了才能出聲。
「白姑娘……」
白琬珠飛揚的心緒未消,面上仍帶著笑一指肩頭灰鳩,「雲大俠來了消息,我同白馬來追你們,奔上興頭一時忘形擾了大家,對不住啦。」
夏煦心思卻似不在話上,半晌才將目光移到灰鳩身上,道︰「這鳩子認人,冷兄以外的人想從它身上取信,它都會啄。」
話音方落,灰鳩卻似在人群中認出了主人,振翅飛到冷傲天肩上。
夏煦再看她一眼,這才策馬行到冷傲天旁邊一同看信。白琬珠見他倆低聲商量幾句,冷傲天便喚來一人吩咐了什麼,其余人皆抱拳離去,剩他們兩人調了馬頭向她行來。
「雲飛兄捎來的消息重要些,咱們回客棧說,原先的事便交給冷兄手下去辦。」夏煦向她解釋。
白琬珠點點頭,終是忍不住問︰「夏兄方才不閃不避,真個不怕嗎?」莫不是嚇呆了吧?
夏煦面上又現出同方才一樣的難辨神情,他看她一眼,似有話要說,卻終是只笑了笑。
白琬珠只得作罷。
第六章商議(1)
三人復又回到城中客棧,白琬珠看到雲飛的信,只說找著重要線索,信中不便多說,速去商議。
「雲飛兄行事素來可靠,他這般說必是有幾成把握。」夏煦道,「只是東南鎮子來回需幾日,這一去也不知幾時了事,故而我與冷兄商議,我們便都去吧。」
白琬珠與柳青自是無異議,她不知那幾人是如何與婁陌說的,只是收拾好行李上路時才見到這許久未露面的男子,面色卻更加陰沉了,與他身上的錦衣甚是不搭。
她自不會去討人嫌,婁陌也是誰都不理,只柳青主動與他說話時勉強答上幾句。
一行人日夜兼程,到東南小鎮時已是近晚,薄暮中只見泥路狹仄,鎮上房屋雖然不少,卻間間簡陋擁擠。才走得一段路,遇到的人中便有一半並非黑發黑眸的中土人氏。
這兒卻只有兩間客棧,稍一打听便知雲飛的落腳處。他們到得那兒,頗費了番工夫安置這幾匹馬,夏煦與冷傲天只吩咐掌櫃料理其余人的晚膳,便跟著雲飛到房里說話去了。
白琬珠與柳青對視一眼,柳青問︰「白姑娘,你累嗎?」
白琬珠搖頭。
「那咱們也听听他們說些什麼。」柳青轉對難得迎來這麼多客人而有些惶恐的店堂道,「茶水不急,我們晚些再吃。」
白琬珠環顧一下,卻不見婁陌蹤影,料想是尋他師妹去了。到得雲飛房中果也不見溫芙衣,夏煦見她們來只點點頭,吩咐一聲︰「門掩好了。」便又凝神听雲飛說話。
雲飛道︰「這兒異族人雖多,來來去去卻少有人留居,我好不容易尋著幾個住得久些的,只說多年前鎮上管得甚嚴,不許外族人群居,因此他們許多人都聚集在離此處二十里的山谷中,只因那兒有條谷河。後來鎮上漢人少了,無人理會他們,外族人便大著膽子搬進來佔了些廢屋,漸漸再無人留在舊地,卻有一個老人不听人勸,一人留在谷中。」
听到此處,白琬珠便見夏煦與冷傲天對看一眼,目色燦燦若有所思。
「我問的人並不知那老者來歷,只知他以采藥為生,有時也幫人治些小病,別人都說他是舍不得對面峰上長的草藥才留下的。日後也見他偶爾帶藥草到鎮上換些銀兩,不久卻再不露面,想是死了。可十年前一場山洪沖走了山谷到對面峰上的吊橋,之後竟有人常常看到那座無人孤峰上升起炊煙,于是便有了鬼魅之說。」
雲飛停一停,續道︰「起初便是這一點引起我興趣,又追問那峰上都長了什麼藥草,卻少有人像采藥老人般願過那老舊危險的吊橋上山,只有一人說他年少時好奇去過一次,見著山峰背陰的崖上金燦燦地長了一大片黃花,甚是好看。」
「便是藥王說的奇花了!」夏煦與冷傲天異口同聲道。
「正是,我一听哪按捺得住,探听之下知從山谷只有一條吊橋上那山峰,可如今橋已毀,我便帶了芙衣繞到山峰另一頭,花了幾日才尋到一條勉強可攀的石徑,只是甚為陡險,輕功尋常者卻上不去。好在我腳下不差,讓芙衣在山下等著,我一人上去,未走多遠便听到她驚叫。」雲飛搖搖頭,取出一物,「若不是這個,我也不會急急叫你們來。」
白琬珠見他擺在桌上的是一截枯枝,一頭略尖,另一頭卻草草綁了塊碎布,寫著幾個紅色大字——擅闖者死。
那字的色澤,直讓人想到一樣事物。
「芙衣道她見一只花蝶停在草上,興起去捉,才一彎身,這東西便從她頭頂飛過,釘到了身後的樹上。」雲飛臉色鐵青,「若不是她一時興起,這東西便已要了她的命。我不敢再留她一人,便快馬回了鎮上,報信給你們。」
冷傲天吁一聲︰「這丫頭命大。」
白琬珠便見柳青悄悄退出房間,想是要去找那福大命大的丫頭。她正起念也跟著去,又想柳青不叫上她,興許要與溫芙衣說些體己話,何況還有個不知行蹤的婁陌……于是只坐了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