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夏煦細看枯枝,道︰「這東西一握便碎了,那人卻能使之釘進樹干仍完好,內力委實驚人,使力也巧得很。」
「種種跡象都符合了,必定是那凶徒無疑!」冷傲天卻有些不高興地皺眉,「只是這人行蹤飄忽,如今卻不知還在不在。」言下之意,是怪雲飛打草驚了蛇。
夏煦微微一笑,「冷兄莫急,他若不想讓人找著,躲著便是了,卻現形阻雲兄上山,那山峰必是對他重要得很,只要咱們盯著此處,他定不會放我們輕舉枉動。」
冷傲天嘿一聲︰「也好,上去一把火掃了那些花,瞧他出不出來!」
「卻要上得去再說,」雲飛露出些許諷色,「我已是勉強,夏兄弟有家傳輕功,應是沒問題,至于其他人……」
冷傲天面色便難看,江湖都知傲天堡刀法厲害,輕功卻一般,柳青等人也不以輕功見長。他突地轉向白琬珠,「你又如何?當日見你身法,腳下似也不弱。」
白琬珠沒料到他會問到自己,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便去瞧夏煦臉色,果見他搶了說道︰「若剎血魔君在上頭,合我們三人之力怕也不是他對手,需多些人才成。」
她心下莞爾,知他總不願扯她進去。
冷傲天更加不豫,揮手道︰「是了是了,我這就傳書叫人找些輕功好手過來,只望那時還逮得住人!」剎血魔君連毀傲天堡幾處分艙,他自是報仇心切,想想又道︰「要不先讓人把住那條石徑?」
夏煦嘆一口氣,「還是別做無謂犧牲吧。」
又再商議些細節,雖是不能立即行動,可多日探查下來,大大小小的消息雖多也皆無功而果,突得這麼一個確鑿的線索,幾人面上都有了精神,直至外頭黑透時才想到仍未進食。于是差人去溫芙衣房中喚其余三人,店堂回來卻道兩位姑娘正談著話,只說晚些自會要人送到房中去。
他們听了也不在意,隨意要了些飯菜吃了,因都有些倦,便早早回房打點休息。這小客棧卻不分什麼上房雅間,前頭一處放幾張桌椅權作大堂,過一道門便是供人宿下的小房間,也不連在一塊,東一處西一處拼湊而成。
店堂勉強將女客安排近些,其余人卻只好散著住了。白琬珠回房時恰踫上柳青從溫芙衣房中出來,便問︰「芙衣妹子可好?」
柳青神色甚是無奈,「差點又與她師兄說僵了,方才趕他出來同我說些悄悄話,卻又哭又笑的,真個昏了頭。」
白琬珠頓一頓,方明了她意為溫芙衣「給那雲飛」弄昏了頭,瞧來果真是無人看好這兩人。
她笑一笑,「我也瞧瞧她去。」伸手正要敲溫芙衣房門,卻給柳青喚住了,「婁大哥才又進去。」
白琬珠便停住了,回頭看柳青一眼,對方只了然地笑笑。
這青衣女子性子與夏煦一樣溫和,又多些嫻雅,她卻總不知該與她說些什麼,不若對著夏煦時反能像同性好友般自在。
是因為多年來扮男裝慣了嗎?
白琬珠尋思著,朝柳青點個頭,負手慢慢踱回房中。
就寢前又想到婁陌,這對師兄妹斗氣,果然是師兄先耐不住,只望兩人都能讓一步。
她搖搖頭,也是累極,一閉眼便睡沉了。
夢中卻被一聲慘叫驚醒,白琬珠一個激靈躍下床來,听到鄰近也有幾扇門猛地開了。叫聲卻是來自客棧近旁的窄巷里,她直接由窗口躍出,幾乎與夏煦同時到達,冷傲天慢一步,其余人才都趕到。
濃夜中只見牆下蜷了一個人影,夏煦目力最好,臉色微變連點那人右肩幾處大穴。白琬珠鼻間嗅得血腥味,四顧認出身邊幾人影綽面容,突地心一跳,明了地上那人是誰。
客棧內所有的燈火似乎都集中在這狹小的房中了,店小二哆嗦著手端走一盆血水,半夜被抓來的老大夫同樣也哆嗦著扎好最後一塊布,擦著額上的汗回頭對這群表情詭異的江湖人道︰「失血較多,幸好及時止住了,暫無喪命之虞。老夫開個補血藥方,日後好生休養就是。」
第六章商議(2)
幾人的臉色並未因他的話而些許開霽,凝重的視線仍是動也不動地停在婁陌死白的面色以及空空蕩蕩的右臂上。那兒原本是一只握著劍有力的手,如今卻給人齊肩御了,只要是混過江湖的人,目睹此景都能切身感受到其中的殘酷。
夏煦勉強拱個手,「多謝大夫,在下這就讓人送你回藥鋪抓藥。」
「不急不急,你們的金創藥已夠好了,那些補血藥可慢慢喝,老夫明日送來就是。」唉,他上一次見到這等陣仗已是十多年前的事,這些年盡是些雞毛蒜皮的小病,方才見到這麼多血差點便支撐不住,丟臉哪。
老大夫邊感嘆著慢慢挪出了門,房里的人也無心理會他。因屋內狹小,白琬珠與雲飛只站在了門外,卻也察到里頭沉郁的氣息,皆默默無語。
溫芙衣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都是我不好!我惱他說什麼爹娘要我們練雙劍是存了那種心思,竟罵說寧願斷臂也不與他合劍了,結果,結果……」
她再說不下去,擰身跑出了房間,雲飛立即跟過去。
屋內的人仍是沒有動作,誰都知溫芙衣的話只是自責,怎可能只因她提到斷臂婁陌便遇襲失了一手?
可如今說這些話有什麼用?
夏煦回頭看看眾人臉色,嘆口氣,「就這麼站著婁兄也一時醒不來,都回房吧。白姑娘與柳青今晚且宿在一個房間,讓冷兄搬到你們鄰間去。我在這守著,若他醒了自會叫你們。」
「夏大哥的意思是,」柳青白著臉道,「那傷了婁大哥的人還會再來?」
「會不會又有何分別,我只不願再有人發生意外。」夏煦背過身,白琬珠隔了一道門將那身影看在眼里,似乎也看清了壓在這人肩上,他所說的「擔責」。
便總是這樣,這一行人似乎以冷傲天與夏煦為首,然而真正有事時,卻總是夏煦拿主意,因而他肩上的擔子也顯得比其余人更為沉重。
這夜剩的一半便在異常寂靜中度過了。
次日婁陌醒覺,卻誰也不讓守著,把他們都趕了出去。柳青在他失意時陪過一段日子,對他性子了解些,站在門口溫聲勸了半日,方被允許進去換藥。
溫芙衣也將自個關在房中,便連雲飛也不見。
又過幾日,柳青才從婁陌口中知些詳情。原來他這次來找師妹,卻是打定了主意,若師妹仍不回心轉意,他便要一人離開,從此不再見她面。
卻在狹巷里遇襲,連傷他的人都沒看清。
「這暗中傷人的手法,確是那人無疑。」冷傲天只道。連連受剎血魔君挑釁,今次還賠上了世交好友的手臂,他心情差勁至極,便連一批輕功好手已趕到此處的消息傳來都不覺振奮。
這一批人中,卻有望月莊莊主身邊的六個貼身侍衛,不僅輕功不弱,合使的劍陣也少有人敵,想是擔心愛女安危,這六人才被先派了來。各正道首腦率著大批江湖人馬隨後就到。
他們所住客棧自然再容不下數十名輕功好手,只好安置在鎮上另一間客棧。柳青趁婁陌服藥昏睡,匆匆隨冷傲天與夏煦趕去與那些人會面,他們是要商議事情,她卻是得見那她雙親派來的待衛。
不料回來時卻听聞婁陌不見的消息,留在安棧的幾人只听見馬嘶聲,趕出時見著被解開受驚的馬匹,待安撫下來清點時卻少了一匹,婁陌的行李也不見了,無人料到他竟是鐵了心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