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呢?」他懶懶道。
「在想契約到期,你得到盤纏便要回鄉了。」聞人遙微蹙著眉。
「咦?」
「我知道你是因為缺盤纏才會到府里賣身,一旦契約到期,你一定會二話不說地離開聞人府。」聞人遙低頭在墳前斟上幾杯清酒。「容決,雖說我是孩子氣,有時任性了一點,但是在我心里,我是把你當家人看待的,希望就算有一天,你離開了聞人府,也不忘回來探探我。」
他好不舍,一想到容決再過兩三個月便會離開,他就不舍得的心頭發酸,而容決呢?是否和他有一樣的心思?
「你把我當家人看待?」怎麼他感覺不出來?「不過才多久的相處,你便把我當家人看待了?」
他未免也想得太遠了?不過是萍水相逢,犯得著這般多愁善感,像個娘們?
「那是因為你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種相識已經好久好久的感覺,久到幾乎讓我以為咱們是前世便識得一般。」
啐,這人怎麼老是這麼說話?他可是說得很認真的耶!
「遙少,這種話應該是對姑娘家說,而不是對我說,會教人誤會的。」听,像不像是在告白?
唉唉,那三個人究竟是怎麼寵愛聞人遙的?教他說出這種露骨話語也不覺羞,他慕容決听得都快臉紅了,他還義正詞嚴得很呢!
「我……」聞人遙驀地意會。「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只是……」
「知道,知道,我明白得很,你不用緊張。」慕容決似笑非笑地道。
他這才明白,聞人遙特地帶他到墳前,是他剖心待人的方式罷了。
這天真的少爺,壓根不懂人心險惡,對人沒有半點防心,單純得近乎愚蠢,爛漫得近乎無知,真不知道那三個人究竟是怎麼教養他的,竟將他教養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哪日,只剩他一人時,他該要如何獨活?
哼!反正那也不關他的事,他的目的只有琉璃紙。
「你這個人怎麼會這麼壞心眼?明知道我的意思,為什麼還要逗我?」聞人遙咬牙,氣得直跳腳。「咱們朝夕相處多久的時日了,你該是懂得我的性子的,是不?倘若不是真心喜歡的人,我可是睬都不睬的。」
慕容決抬眼睇著他,懶懶道︰「意思是說,我該要多謝遙少的賞識了?」
轟的一聲,聞人遙頂上頓時爆起一陣火,只見他起了身,轉頭便打算要走;慕容決見狀,快步向前,一把將他拉進懷里。
「放開我!」聞人遙氣得咬牙切齒。「不識好歹的家伙!」
「咱們相處多少時日了,你該是懂得我的性子的,是不?既然懂,就別氣了,既然是把我當兄長看待,還帶我到你爹娘墳前來,就穩重內斂一點,別教你爹娘笑話了。」他學著聞人遙說話的模式,噙著濃濃笑意。
「你堵我?!」就知道他壞心眼,不逗自己發怒,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敢,再怎麼說,你都是我的主子,再怎樣我都得給你幾分薄面的,是不?」慕容決揉了揉他滑順的發。「別氣了,快點祭拜好,咱們也得要趕緊走了,要不雨真要落下來了。」
「你跟我二哥還真是像呢!」聞人遙沒好氣地道,見他不以為意地挑起眉,他不禁又道︰「要我別氣,你就得要答應我一件事。」
「同我談條件?」
「你非得要答應不可。」
「是是是。」
「好,從今兒個起,絕對不允許你防我。」
「我何時防你了?」慕容決不由發噱。
「有,你時時刻刻都防著我,在兄長面前防得更凶。」別當他是木頭,很多事他聞人遙可是看在眼里,只是不說罷了。「你總是笑得客套,而你的眼神像是無時不刻地在打量算計著什麼,嘴里雖稱我是主子,卻當我是孩子般地生疏哄著。」
慕容決聞言,有些意外他竟然靜靜地看穿了一切。
突地,他勾唇笑得慵懶而戲謔。「我若是防你,就不會明著哄你了。」若真是防,他不會在聞人遙面前露出任何不耐,透露出任何真實的情緒。
實際上,他多多少少對聞人遙卸下了心防。
別說他,就連聞人唯他們三人不也是如此?他們怎麼瞧都不像是一般的善良百姓呢!不過他懂為何他們三人將聞人遙視為寶貝般疼愛的理由,只因聞人遙沒半點心眼,就像是一張干淨的白紙,七情六欲全彰顯在外,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是嗎?」聞人遙有些受寵若驚。
「是,要不要我在你爹娘墳前發誓?」盡避慕容決向來不把誓言當一回事,但若是他真想看,他不介意裝個樣子發個假誓。
「不用了,你願意這麼說,就夠我開心了。」聞人遙沒心眼地道,露出一個孩子氣十足的笑。
慕容決睇著他,不知不覺也跟著笑了,而後隨即發覺自己不經意的笑,伸手又揉了揉他先前已有點被揉亂的發,道︰「趕快祭拜吧!快下雨了,我可不希望你淋到半點雨而染上風寒。」
他可沒時間照顧一個臥病在床的孩子,再者,他更不希望因此而被聞人唯抓到任何可以找他麻煩的把柄。
第四章
「快點、快點!」
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從天而降,城里各條大街的人潮早已散盡,只剩聞人遙拉著慕容決在大雨底下狂奔。
「老早就叫你快一點,你偏是不听。」慕容決沒好氣地道。
現不可好,全身都濕透了,而今已入秋,這雨勢打得這麼急,還怕不濕透了全身?還怕不讓聞人遙沾染風寒?
這小子以為自個兒的身子骨強硬多了,便能如此肆無忌憚嗎?
嘖,害他也不得不像個老嬤嬤擔心起他的身子。
「我哪知道這雨會不得這麼囂張?」聞人遙邊跑邊喊道。
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天候,悶得教人抓狂不說,下一會兒滂沱大雨打在人身,像是要打出一個一個窟窿似的。
痛耶!能不能別不得這麼大?
「過來。」慕容決一把將他拉到某家店鋪前。
「沒時間躲雨了。」聞人遙抬眼睇著他,渾身早已濕透。「你在干麼?,」
他有些傻眼地盯著慕容決著手月兌去外袍,蓋在自個兒的頭頂上。
「走吧!」慕容決拉著他,又快步往外跑。
「等等,你這樣會染上風寒的。」
這雨勢又大又冷,慕容決只著薄衫,不病死他才怪。
「早就濕透了,穿不穿都一樣。」他無所謂地道。
倘若聞人遙是姑娘家的話,他會選擇一把將他抱起,一路疾奔回府,要不再這樣瞎耗下去,怕不染上風寒都難。
慕容決不著痕跡地打量他略微削瘦的身形,考慮著要不要這麼做。
「既然都一樣,你穿上吧!」聞人遙把外袍丟回給他。
「得了,這濕透的外袍,我穿在身上不是更冷?給你披著,不過是想要替你多少擋去一點雨罷了,披上。」他半帶命令的口吻。
「不要,咱們快步跑,意思都一樣。」話落,聞人遙隨即轉身,身子隱沒在陣陣雨簾之中。
「嘖,這小子。」慕容決暗啐一口,快步跟上,自他背後,一把將他攬腰抱起。
「你干什麼?」聞人遙驚呼道。
「既然你不披上,那我只好抱著你回府了。」他懶聲道。
比腳程,他贏得綽綽有余,與其兩人一道跑,倒不如他抱著他跑,這樣還快一點。
「不要這樣,你這麼做,我很丟臉耶!」聞人遙漲紅臉掙扎著。
他一個大男人就這樣被另一個大男人給抱著,而且還在街上跑,他往後還要不要做人啊?
在府里任由哥哥們摟摟抱抱,已經是他容忍的最大限度,要他在街上被人抱著跑,他會羞得無臉見人的。